“我年轻的时候,”马大云尔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腿,接着说,“曾跟着我的父亲学习怎么做生意,他是一个做马鞍的工匠。我在他的店里干活,然后又结了婚。因为年轻,手艺又不熟练,我挣的钱很少,刚刚够我和妻子的家用。我渴求那些我根本买不起的好东西。很快我发现店老板们竟然愿意让我赊账买东西,我可以不给钱就拿走货物,只要过段时间再把钱补上就好。

    “因为年轻不懂事,又毫无生活经验,当时我并不知道那些入不敷出的人实际上是在把自己置于不必要的放纵之中,如此一来,他得到的必将是巨大的麻烦和耻辱。我一发不可收拾,纵容自己对锦衣华服的欲望,为妻子、为我们这个家买了很多超过我们购买能力的奢侈品。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发现我挣到的钱根本不够维持我们的生活,更不用说偿还债务了。债主们开始向我追讨我因过度购买而产生的欠账,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向朋友借钱还债,但欠下他们的钱我还是没法偿还。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我的妻子不得不离开我回了娘家,屈辱地在父兄的荫庇下生活。于是我决定离开东仓,去一个能给年轻人更好机会的别的什么城市。

    “之后有两年的时间我都在为一个沙漠商队工作,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却还是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然后,我加入了一伙强盗的队伍,在沙漠里抢劫那些手无寸铁的商队。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无脸回去见我的父亲,我透过有色的石头看着这个世界,完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

    “我们这个强盗团伙的第一次行动十分成功。我们劫到了一大笔黄金、丝绸和贵重的货物。我们把这些东西带到吉尼尔,很快就挥霍一空。

    “可是第二次我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们刚刚得手就遭遇了当地一群持矛武士的袭击,那些武士受雇于商队,保护商队的安。我们的两个头儿被杀,剩下的被押到了大马士革,在那里我们被扒光衣服当做奴隶卖了。

    “我被一个叙利亚沙漠酋长用两枚银币买下,剪去了头发,仅留一条缠腰布裹身,和其他奴隶没有什么两样。作为一个胆大鲁莽的年轻人,我依然把这一切看做是一场冒险,直到有一天主人把我带到他的四个妻子面前,说要把我阉了来服侍她们。

    “顿时我觉得一切都完了,彻底绝望了。这些沙漠里的人又凶残又好斗,我受制于人,又没有武器,根本逃不出去。

    “四个女人打量了我一番,我心惊胆颤地站在那里,希望能博得她们的怜悯。酋长的大老婆希拉比另外几个女人年纪要大一些,她上下打量我的时候一脸冷漠,我只好无望地扭过头。接下来是一个傲慢的美女,她不无鄙夷地看着我,就像看一条地上的虫子。剩下两个年轻点的嗤嗤笑着,把一切都看做是个笑话。

    “我很长时间地站在那里,等着女人们对我的宣判。每个女人都在等着别人做决定,她们都没说话。最后,希拉冷冷地发话了。

    “‘我们已经有很多阉人服侍了,但是看骆驼的却没有几个,而且他们还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我母亲病了,发着烧,我正准备今天去看望她。我没有信得过的奴隶来给我牵骆驼,问问这个奴隶他会不会干这活。’

    “于是主人问我:‘你了解骆驼吗?’

    “我极力隐藏着我的欣喜,尽量不动声色地回答说:‘我能让骆驼跪下,能让它们驮运货物,还能带着它们长途跋涉而不让它们感觉疲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还能修理它们的鞍鞯和装饰。’

    “‘这奴隶说得够多了,’主人说,‘如果你想要,就让他去给你照看骆驼吧,希拉。’

    “于是我被转交给希拉。当天我就带领她的骆驼走了很远的路去看望她生病的母亲。我找了个机会感谢她为我说情,并告诉她我并非生来就是奴隶,我的父亲是一个自由民,在东仓城是一个诚实可靠受人尊重的马鞍工匠。我还告诉她许多我的事情。她的反应让我感到尴尬而不安,事后很久我都在仔细思考她对我说的那些话。

    “‘你的软弱无能已经把你带到现在这种地步,你怎么还能说自己是个自由民呢?不管一个人出身如何,如果他的灵魂是奴隶,他就是个奴隶,正如水往低处流。就算遭遇再多的厄运和不幸,如果一个人灵魂里是自由民,他都能在他的城市里得到荣誉,受到众人的尊敬。’

    “我当了一年多的奴隶,与真正的奴隶们生活在一起,但是我并没有变成跟他们一样。有一天,希拉问我:‘当其他的奴隶们聚在一起享受他们的欢乐时,你为什么独自一个人坐在帐篷里?’

    “我回答她说:‘我在思索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奴隶的灵魂,我不能融入他们,因此我必须一个人呆着。’

    “‘我跟你一样,必须一个人呆着。’她向我吐露了秘密,‘我的嫁妆很庞大,酋长跟我结婚就是为了它。

    但是他并不爱我。每个女人都渴望被爱。因为他不爱我,也因为我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我只能独自一人。如果我是个男人,我情愿去死也不愿意当奴隶,但这个部落的习俗就是把女人当做奴隶。’

    “‘现在你怎么看我?’我忽然问她,‘我的灵魂是自由民还是奴隶?’

    “‘你想还清你在东仓的那些债务吗?’她回避了我的问题,反问我。

    “‘是的,我很想。但是我没办法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