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耽误这么久,张真一定担心坏了,他想应该早点回家了!此时此刻他无比挂念着张真与儿子,他匆忙赶回家中,趁着残阳未沉,天色尚明,还能清晰地找到回家的路。

    严助整顿心情,同女郎道别,踏上归程,女郎目送他离去,转身低头擦拭酒樽,豆大的泪珠像雨点,毫无征兆地滴落在砧板上。

    疾行途中严助脑海里翻涌着与张真两厢情深的时光,缈如云烟,恍如隔世。这些年下来自己似乎有些忽略她了,儿子严回尚未启蒙,原来自己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

    夕阳如火,倾洒门扉,万家曈明,炊烟袅袅,总角幼儿嬉戏庭前,天真烂漫的笑声最是甜人!张真斜倚门前,等候着丈夫的归来,扭头看了看童趣无穷的幼儿,会心一笑。

    娘家陪嫁的贴身丫鬟见她日夜操心十分疼惜,但夫妻间彼此牵挂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不知道怎样的夫妻相处之道才算是最好,只能选择默默地站在张真身后,陪伴着她,关心着她。

    “小姐还在等姑爷?”

    她想劝张真,但也知道劝不动,故而没有开口,只能暗暗痛恨严助,怎么忍心辜负张真让她频频久等?

    张真柔肠百结,低头不语,白皙的手指划拉着门扉,留下细长的痕迹。

    严助归来时一眼瞧见倚门等候的妻子,冲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与她紧紧相拥。张真依偎在他怀里,恍惚间回到曾经执手相看的幸福时光,不由泪眼婆娑。甜蜜幸福的生活遗落在曾经的岁月里,拾不到,回不去。

    斜阳下,未央宫一片金碧辉煌,随处可见的白幔,寄托哀思,远而望之,仿佛雪满宫廷。

    宫娥簇拥着李妍沿紫房复道漫步游览,凭栏远眺,残阳如血,高楼殿阙笼罩在万丈光芒之中,晚风吹拂脸颊,衣袂飘飘,此等悠闲,快意人间!

    “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站在复道瞭望美景。”陈梦感慨着,手背曲弓,平放在额前,遮挡落日余晖,另一只手撑在栏杆上,身子稍微前倾,往暴室方向看去。

    吴丙深受感触,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继而收回视线看着陈梦,虽然命如蝼蚁,但能和陈梦共进退好像也挺满足。

    李妍停在她们身边,问道:“入宫后你们一直待在暴室吗?”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相视片刻。

    “何不请求永巷令重新安顿?”李妍继续询问。

    陈梦吴丙二人垂眸不语,心情有些低落,周芒山向她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宫女或补入永巷或罚没掖庭,充入永巷伺候贵人,衣食可保,逢大赦日可遣散出宫;罚没掖庭者皆为贱奴,供役力驱使,日夜劳工,食不果腹,非天子与中宫亲诏不得擅自调动。奴婢入宫虽然年浅,却也知道暴室上下森严,任何人不得有逾越之举。”

    吴丙颔首称是:“周芒山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和陈梦入宫八载,去年才得以升任舂室管事。”

    提起舂室,吴丙变作苦瓜脸,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个耳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妍已然放下此事,并未往心里去,只是忽然想起那日她们二人管辖布帛晾晒那一群宫娥时神气十足的情景,真是威风八面!

    “既是舂室管事,为何会去管辖布帛晾晒?”

    陈梦见她没有恼怒,心下丝丝窃喜,忙道:“只因织室管辖布帛晾晒的管事病重,又不愿上报暴室丞知晓,故而藏着掖着央求我与吴丙暂且代领执事。”

    “原来如此。”李妍发自内心地感叹,从她们这里了解到生存艰辛,不免推己及人,由衷感激刘彻,向来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外在的东西,什么门第出身他统统不放在眼里,他对自己的欣赏与疼爱十分纯粹,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