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的声音听来有些缥缈,带着种看穿世俗又鄙薄叹息的味道:

    “今天之前,我只见过你一次,那天张昌宗在院子里教你功夫,我没有马上就进来,而是隔着垂花门看了你一眼。”

    “当时张昌宗背对着你,你偷懒放松,抬眼看他的背影。那个眼神……我很熟悉。你喜爱他,却得不到他;想知道他的一切,却又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曾知道。”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发出微不可查的叹息,动作优雅利落地抽出了手中长剑:“今日得了解脱,下辈子想开点吧。”

    白清感受到有生以来最大的生命威胁,因为过分紧张,眼瞳甚至都散开了些许,明知拼不过,却迎着剑锋猱身而上:“别碰我姐姐。”

    张易之随手接下搏命一击,有点惊讶:“不错,可惜了。”

    白若看着两人交手的身影,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想救白清,却手无缚鸡之力,印证了心中的猜测,却发现对局势毫无转圜。

    来俊臣信奉绝对力量。

    白若却直到这一刻才对力量的压制有了清晰的认识。

    她的目光无焦距地落在一旁的尸体上,心想这马棚说不定有什么风水问题,一转眼三条人命都搭在这儿了……

    算了,死哪儿不是死,真要论起从前遇到的险境,死在张易之剑下说不定还痛快些。

    嗯,虽然连累了小清有点遗憾,不过刚才死之前竟然还最后见了张昌宗一面,也算是艳福不浅。比起这无故丧命的小吏还是强了不少的。

    咦?

    白若眨眨眼,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她上前一步,忍着不适将无头尸体从趴着的状态翻了过来。

    “人不是你杀的!”

    “斯拉——”张易之神色僵硬不过片刻,被白清敏锐地抓到破绽,匕首凌厉地滑下一片广袖。

    白若心念电转,好像想通了很多事,却又陷入更大的谜团:“你口口声声不是张家人,却依然在为张家做事?!你真是……”

    张易之的动作陡然凌厉起来,手下杀招一招比一招狠,将白清逼得说不出话:“情深难寿,慧极必伤,这道理你该明白的。”

    白若起身:“有很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你猜怎样?后来他们一个个地陨落了,而我还在这里。”

    张易之:“今日不同。”

    白若淡淡道:“今日也没什么不同。张易之,要不要赌一下?我接下来所说的三个事实,你一个都不会反驳,且你今日一定会放我走。”

    张易之没应声,却一剑划开了白清的左臂,霎时血流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