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除去周王尸体上的衣服,换成盖尸的衾布,用酒、香草和黍米给尸体进行最后一次沐浴,把从晋国临时取来的大冰块放置在尸床之下,防止尸体腐臭。沐浴清洁完毕,用铜勺子撬开周王的牙床,在口中放置谷物、珍宝使其含住,以为“饭含”,用以护体守灵。

    礼毕,卫伯和又给周王穿上数层袭衣,在灵堂张设三重帷幕,放置周王的牌位,并点燃燎灯以示长明。随后,周王胡的名讳被写在旌旗之上,悬挂于灵堂前的西阶。

    迁尸已成、灵堂设罢,就该进行始“奠”礼。

    众诸侯臣工换上丧服,身批粗麻、头扎白色孝带,把祭奠周王用的寿衣和陪葬器物摆满灵堂四周,并按爵位、官职、军职大小站在灵堂四周哭丧。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所有礼毕。

    此后,天子遗体将在此灵台上停尸七日,在此期间,由卿大夫和各诸侯日夜不离寸地守灵。此后才可进行穿戴寿衣的“小殓”和入棺的“大殓”仪式,最终等到盖棺之后,方可起大军护送棺椁回首都镐京下葬。

    居丧守灵期间需要缄默,但召公虎担心赤狄杀来回马枪。特别之事需从权,于是命程伯休父率军戴孝戍卫彘林四周,以防赤狄突袭。

    此外,卫国等四国联军,以及跟随国君前来吊丧的晋国、霍国军队也被动员起来,轮流为周王胡的灵堂保驾卫护。

    就这样,三天过去,一切有条不紊。彘林内外始终风平浪静,想必周王胡的死讯已经传布四海,召公虎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略微平静。

    夜已三更,月朗星稀,春夜渐凉。

    又结束一夜的守丧,终日正襟危坐的召公虎走出灵堂,总算可以伸展麻木的四肢。他望着彘林中的明月,往事涌上心头。

    十八日之前,他在太保府中接到一封密信,那是他第一次听闻“彘林”这个名字。信中提到十四年前的镐京往事——那段他不愿回忆的惨痛历史。

    国人暴动爆发不到半日,造反者杀向王宫,召公虎有心掩护周王胡出奔,便让家宰方武(彼时还叫召武)驾车带领天子冲出镐京重围,开启流亡生涯。暴民寻不到天子,便把太子静作为替罪羊,从召公虎手中夺走杀害。

    周王失踪,太子惨死,大周群臣无主,政局扑朔迷离。

    按理说,周王胡还留下一位襁褓中的王子友,但姬友当时刚满周岁,哪里当得天子?更何况旧天子并未驾崩,王子友亦非太子,故而王位始终悬而未决。

    然而,朝中不可一日无主,经过三公九卿与宗室长老数次博弈,最后卫伯和提出一个折衷方案——由周、召二公共和执政,这才平息众议。

    虽是共和执政,但毕竟天子并未退位,周、召二公手中权力着实有限。既不能代替周天子祭天地,也不能废立三公九卿,军权也由太傅虢公长父代管,没有人能妄行征伐。

    好在这十四年还算天下太平,戎狄蛮夷没有趁虚而入攻打镐京,诸侯们也并未因天下无共主而发难。但在大周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其中尤以巫教为甚。

    尽管周、召二公鞠躬尽瘁,却还是防不住朝野上下流言四起。有说二公居心叵测、大权独揽者,有说二人欲僭位自代者,更有甚者,还有传言周王胡已被周、召二公暗中杀害。

    不得已,周召二公同周王室达成一个新约定——待到王子友十六岁冠礼后,若周王胡还杳无音讯,就立王子友为新君。

    眼看明年便可把这千钧重担就要从肩头卸下,召公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就在此时,赤狄却突然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攻彘林。

    原本,周、召二公并不在意,这无非是异族又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入侵,直到那封彘林密信传来。

    信中说,周王胡自国人暴动后,出函谷折而往北,渡过黄河、沿汾水北上,逃遁到大周故地太岳山,并在彘林里隐姓埋名定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