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自疑惑间,就见前方十数丈外一株株需以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震颤摇晃,接二连三的倒下,树上的枝叶不停的折断飞舞,恰似澎湃的波涛一般翻滚呼啸。那根根树干轰然砸在地上激起浓浓尘土,却教整座树林亦为之战栗。

    在一片被人力开垦出的空地上,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白髯老僧怒须皆张,神情狰狞,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绿焰兀自挥舞双掌大力轰击在身周的树干之上。他神力惊人,几乎只需一掌就可将那粗壮的大树拦腰劈断,截口平滑如镜,比斧削的还整齐,直如收割麦子一般的简单轻松。

    彩儿目瞪口呆,小脑袋缩在姬雪雁身后连喷嚏都不敢打,两爪死死扣在主人的肩头。姬雪雁也是惊骇莫名,她隐约觉得这个老僧一定就是云林禅寺的监寺一恸大师了。可心中仍然是难以相信,这位闻名遐迩,德高望重的圣僧怎会突然变成这般疯狂可怖的模样。

    那老僧猛然转身,双目赤红射向姬雪雁隐身的地方。姬雪雁一惊,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正打算闪躲,却见他气喘如牛恶狠狠狞笑道:“一心,你对不起我!你还有脸站在这里朝着我笑?你不肯传我般若心经,便是怕我的修为会凌驾你一头,哼哼,没有那狗屁心经,今日你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说着这老僧双掌挂起一蓬霸道无比的青色罡风轰出,“砰”的击在距离姬雪雁不到十丈的一株树上。那株足足三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参天古树应声折断,颓然侧倒。

    他哈哈狂笑道:“一心老鬼,我这‘幽明折月手’滋味如何,比你那金刚伏魔印更胜一筹吧?你怎么起不来了,你不是总喜欢数落教训我么?你说我佛心未到,不够资格修炼般若心经,那你的白痴徒弟却倒配了?”

    姬雪雁藏身树上,连气也不敢出一口,而改以内胎呼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人疯了!”

    老僧狂笑声不止,脸上青红两色光华不断的变换更替,全身如犯癫痫似的抖动不已。姬雪雁猛然想起当日丁原在越秀山走火入魔时的情形,顿时有所醒悟。

    “轰”的一声,老僧转身又劈倒一株树,背影不住颤抖,厉声笑道:“羽翼浓,你敢讥笑我?你跟一心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你们统统活该倒霉!”

    他再次转身过来面向姬雪雁这边,口鼻中渗出汩汩的血丝兀自浑然不觉,疯狂的张开双臂撕扯着袈裟,宛如失去控制的野兽咆哮道:“是谁在我里面,快给我滚出来,不然老子活劈了你!”他手起指落,居然扎进胸膛,鲜血从指孔中飙射而出。

    老僧低低嘶吼一声,猛然抬起血淋淋的右爪狰狞道:“不准你们这样看着我,老子不要你们可怜!你们统统都滚,都滚——”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如一道红色旋风穿行林间,双爪将左近的树干一一捏爆,浑厚的真气透木而入“喀喇”连响,巨大的树木在狂风中摇摇欲坠。老僧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地上更是撒了一路的血迹,分外的醒目凄艳。但他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绕着空地四周风驰电掣,渐渐逼近了姬雪雁隐身之处。

    姬雪雁想朝后躲,又怕不慎发出动静为这老僧察觉,正在犹豫时却听对面林中无为大师的声音响起道:“阿弥陀佛,弟子无为拜见师叔。”

    一恸大师骤然止步,回过身瞧向林内。无为大师双手合十,白眉低垂徐徐现身,怀中的碧玉禅杖闪烁着淡淡微光。

    一恸大师面容一整,只片刻工夫脸上凶戾疯狂之色收敛许多,低声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无为大师恭声回答道:“弟子知师叔孤身前来云泽,着实放心不下,所以才跟了下来。因怕师叔拒绝,故此没有先行禀告,请师叔恕罪。”

    一恸大师哼道:“老衲何需由你来担心,放着禅寺那么多的事务不理,却偷偷跟着老衲来这里,糊涂。”

    姬雪雁一奇,虽然一恸大师乃无为方丈的师叔,但毕竟后者在寺中的地位更高。可不只为何无为方丈执礼恭敬,反倒是一恸大师倨傲无比。

    无为大师只微微一躬身,没有说话。静了一会儿,一恸大师才徐徐问道:“方才的情形你都看见了?”无为大师低声道:“是,师叔。”

    一恸大师双手负在背后,冷厉的目光落定在他身上,说道:“恐怕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见着了,对不对?”

    无为大师道:“弟子不敢诳语,的确已目睹过数回。上一次不过是两个月前,在后山菩提岩下,似乎师叔的病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一恸大师哈哈冷笑,森然道:“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说谎,以你的眼力果真看不出这是走火入魔的徵象?”

    无为大师脸上没有丝毫惊慌,迎着一恸大师的目光回答道:“师叔,弟子始终想不明白的是,本寺的经典绝学如浩瀚烟海,取之不尽,求之无涯。您为何要偏离佛心,去修炼那大日天魔真气,以至如今魔气反噬,终日痛苦不堪。每到内伤发作,更是生不如死,状若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