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面靠山,东西北三面皆有渠,统称阳渠,另随着渠道附属建有堤、坞、堰、桥等,承担着城中水路运送功能。由于洛阳城地形环山,这些渠道慢慢会被周围山坡冲下的积土填塞,需要定期进行清淤疏通,因此每逢大雨过后,整修阳渠的工程会比较频繁。并且相当苦累。

    历来,执掌典农这一差事的,能在风和日丽之日到场巡看一番,做做样子喊喊口号,说两句冠冕堂皇之词,都算不错了,哪有亲自上场挖渠的?偏偏司马昭就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而且干得乐此不疲。

    堂堂典农大人,同民夫一样短衣襟打扮,执着铁锹,挖泥清理沟渠,偶尔将锹插立于地,手撑锹杆,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再观察一番周边地形,偶尔拿根树枝在地下比比划划,一副忧国忧民的父母官模样。

    他夜读兵书,白天则同衙役、农夫一起修渠干活。手里执着农具,脑子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战事地形和用兵布阵,周边人等、地形,在其眼里皆可入阵。偶尔捡些草根树枝,就地比划一番,代以排兵演阵。

    至于画的什么,反正旁边的老百姓们也看不懂。

    周围人见典农大人如此勤勉用心,与他们这些最普通的士兵、佣夫吃住一起,干在一处,皆不敢懈怠偷懒,一个个奋勇挥锹,无比卖力。因此,只要是司马昭亲自督工的农事水利项目,皆能事半功倍,高效完成。

    就这么一心两用地干了几年,司马昭几乎成了郡官典范,在京洛一带民间甚有口碑,声名鹊起。

    京城大小官员,即便一直对司马家素怀芥蒂存有戒心者,也讲不出司马昭什么闲话。即便是负责监察弹劾百官的御史台,是出了名的无事也能搅三分,能在鸡蛋里挑出几根骨头的,愣是挑不出司马昭什么错儿。

    乡野那些淳朴的老百姓们就更不用说了,无不对典农大人亲附称颂,常有热情的乡亲拦着司马昭的马车表示谢意,送些刚摘的新鲜蔬果和自家养的家禽之类,说是小民一片心意,请大人务必收下,典农大人真乃咱黎民百姓的再生父母官!

    “哎,这位兄弟,有没瞧见咱们典农大人在哪儿呢?”

    “晓得晓得,大人在那边呢!”

    “前面不远,没几步就到了……”

    几个修渠的民夫很是热情,纷纷七嘴八舌地搭话,热忱地用手指引。

    有个大嗓门的冲着东边喊了一嗓子,“大人,有人找您!”

    午时过后,骄阳似火。火炉一般的太阳丝毫没有收敛之意,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司马府专门负责跑腿送信的伙计小六呼呼喘着热气,在北郊阳渠的修渠工地上找到司马昭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二爷戴着毡帽蹲在渠边,正专注地用树枝在地下比划的情景。

    小六之前先是去了一趟典农衙门,扑了个空,说是典农大人又带人修渠去了,还没回来呢。

    司马昭本来肤色偏白,经过接连些日的风吹日晒,已经泛红微黑。而且他与别的普通役夫一样戴着草帽,挽着裤腿。小六一眼瞅过去,竟是分不太清哪个才是自家二爷。

    我去,这统共几日没见,二爷怎么就黑成这样儿了?差点儿都认不出来了。

    “二爷,大爷派小的来给您传个话儿……哎呦呦呦!”

    小六激动地往这边跑,一个不留神儿,踩着一脚泥,滑了一跤,圆脸上也溅了些许泥点。拿手一抹,煞是精彩。

    哈哈哈哈!司马昭瞧见来人,摘掉草帽,扶着腰大笑,“是小六啊,怎么样,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