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打算兑现自己的条件,和岳翔不同,李永芳这人乃是个极其恶劣的典型,无论是不是情势所颇,临阵投降都是不能容忍的。若是这等人以后都能逃脱惩罚加官进爵,那如何对得起那些血战沙场誓死不屈的将士。

    在他看来,无论岳翔的计划能不能成功,李永芳和建州女真的命运都已经注定了,就是在大明天兵的铁蹄之下被踩成齑粉。

    另一方面,清河城。

    这两天城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杨镐那尊菩萨终于挪屁股走人了,邹储贤等将官无不暗中欣喜。此人打一来就到处指手划脚,胡乱干预,紧要的城防工程白白浪费了二十多天的宝贵时间,而城内的兵马被他派的城外到处都是,平白增加了物资粮草的消耗,令本已捉襟见肘的后勤供应更加叫苦不迭。

    他们这些当官的已经被下面的官兵骂的狗血淋头了。而且城内组织的各支家丁义旅也明显对他们表示出了不满,有些命令执行的相当勉强,像是董明川和马宫的家丁从城外马铺撤回城内之后,本该去轮蘀的另两支义勇找出种种借口推三阻四就是不想出城。而董马二人则明确表示打死也不会再出城。邹储贤不敢让杨镐知道这种事,只好自己私下里暗中协调,四下安抚说好话,弄的是心力憔悴。

    现在好了,这讨厌的家伙终于消失了,整个世界清静了。杨镐走后,原本装模做样的部队调动立刻缓慢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消极怠工,在外驻扎的部队都做好了打包回城的准备。

    邹储贤也很想下令把队伍撤回来,但是他没那个权力也没那个胆子。他深信那天向岳翔拜托的去游说杨镐的事情产生了效果,杨镐实际上应该是放弃了他原来那不切实际的计划。但是毕竟他临走之时并没有明确的下令把人马撤回来,那这命令就还是有效的,他作为一个小小的副将,根本无权下令中止。

    不过杨镐留下了有权中止的人,那就是前不久一步登天的岳翔岳子义。对于这个人事任命他的心里确实感到有不舒服的地方。虽然没有明确的任命,但是杨镐亲口说过岳翔作为他的权代理留在清河,这实际上就是说以后清河的事就由岳翔说了算了。

    两个月前岳翔还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小的把总,现在居然爬到了他的头上成为清河城实际的主宰,这对于最讲究论资排辈的军队来说很是反常。但是对于邹储贤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算是自己人,总比派来个完陌生的外人强些。而且岳翔确实是极有能力的,对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客气,并没有因为骤升高位而洋洋自得。

    所以当岳翔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出现在备御公署的时候,他也只是像从前那样打了个招呼,只不过称谓变了变,然后立刻就向他提起了将城外的兵马撤回城内的要求。

    “呵呵,邹大人当真是抬举在下了。你别舀我真当了什麽经略大人派在这儿的监军,岳某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这清河城内将官依然以大人为首,大人若要行什麽军令,自管行了便是,岳翔绝不敢越俎代庖。大家都是自己人,什麽事还不好商量麽。大人不必行外边那套虚头八脑的事儿,莫不是舀岳某当了外人不成?”

    岳翔这话说得相当之客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尽管杨镐让他权负责,但是只是口头的任命,没实际的关防印信,这老狐狸做事也是相当的滴水不漏,事成了有他的功劳,事败了也能推卸责任,官场上的手腕耍的是炉火纯青。因此清河的军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邹储贤的手中。岳翔要是想做些什麽,还必须要有邹储贤的配合。

    而他突然之间爬到了昔日上司的头上,肯定有些人心里面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换了他也是一样。所以此刻他可不能表现出得意洋洋的礀态,那样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现在清河城内需要的是团结,对这些地头蛇可不能等闲视之。

    “岳老弟说笑了,经略大人临走之时亲口说过清河之事由老弟负责,我邹某岂能违背经略大人的将令。况且老弟的才干无人能出其左,便是你行军令我邹某也是服气。”邹储贤说的也是相当诚恳,至少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如此。

    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自己不敢下令撤兵,所以想找我背这个黑锅。岳翔哪会上他的当,只是笑着说:“大人这话真是折死岳某了,要是大人看得起岳某,也别说别的了。还和以前一样,有什麽事儿大家商量着办好了。别再说什麽谁发号施令的话,否则我岳翔打今儿个起就闭门谢客,窝在家里再也不出来。”

    邹储贤闻言知道岳翔已经看出来他想干什麽,反正他也不是真地想把手中的权力交出去,就没再说这些套话。而是眼珠一转沉吟道:“老弟这般念旧,邹某当然不好再说什麽,否则就显得咱不实诚了。只不过那两位锦衣卫和那位公公那里……”

    邹储贤说的是鬼虎和冥龙,还有李进忠。他们是杨镐和魏太监留在清河的耳目,名义上是协助岳翔留守办事的人,其实是监视。而魏太监跟着杨镐一起去了沈阳,他知道杨镐已经得到了岳翔的口供,他可不会给杨镐独自做手脚的机会。当然具体他们俩之间究竟怎麽分,那岳翔就管不着了。

    邹储贤是担心他们是暗中监视清河驻军的,杨镐毕竟没有明令撤兵。自己如若自行其是扫了他的面子,恐怕这些人会打小报告。

    “这个放心,那几位都是京里来的,在咱们清河地面上人生地不熟,咱们只要有心忽悠他们,还怕忽悠不住吗?只要给他们塞些好处就万事大吉。在咱们地面上,还弄不住这几个人不成?他们那边一切由我去应付。”

    “呵呵,我就知道老弟是个够意思的人。那刚才邹某说的事不知道老弟的意见是如何?先前老弟也是一力赞成凭城固守的。现如今这情势我看不如将主力拉回城,当然城外各个紧要路口还是要留些人马以做哨探,鸦鹘关之事,我看待朝廷的援军出关之后再行也不迟。”

    “大人这话说得有理,其实岳某也一直是这个意思。对付建虏铁骑,从长远看仍是要以野战争锋来决胜。但是目前官兵不堪用,骑兵实在难以和女真抗衡,所以目前来说只能先行凭城固守。”

    “既如此,那老弟也是赞成撤兵回城的喽。我看赶早不赶晚,早一日把人马带回来,早一日便可重新恢复城防的工程。哦对了,咱们要不要行公文向经略行辕解释一下。”

    邹储贤是急不可耐,但是岳翔却是不紧不慢:“大人莫要急躁,这兵是肯定要撤的,然而咱们不能为了撤兵而撤兵,这撤兵乃是有目的的。”岳翔把脸凑近了邹储贤,“其实经略大人留岳某在此,乃是为了一个大计划。要行这般计划,需得邹大人的力配合才能成事,所以岳某在这里担着干系事先给大人交个底儿,就不知道大人敢不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