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看儿子喝酒动作颇为熟练,想必是在外的时候也曾喝过,心中知道却也不言语,因为自己的儿子毕竟长大了。

    思柔虽然不会喝酒,但还是跟着喝了几杯。

    热酒入胃,一家人说说笑笑,饭桌上气氛逐渐变的融洽起来,思柔也没有原先的那般拘谨,秦双琴大概是过于高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朔宁以前颇为厌烦母亲的唠叨,但今日听来却觉得格外的温暖。

    朔方喝到兴头上,话也跟着多起来,不过他所说的话都是些教诲之词,什么大丈夫立世当俯仰不愧于天地,君子固穷亦当光明坦荡,首真如一云云。

    秦双琴听了只是一通埋怨,“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说些体己话,谁要听你这老夫子教诲?”

    朔方眯着眼任由妻子抢白也不反驳,微笑喝酒。

    吃罢喝罢,秦双琴早早让两个孩子回去休息了,她特意给思柔收拾出一间房来,就在朔宁的隔壁,至于二人回去后会不会再同住一屋,那她这个当母亲的就不管了。

    次日吃过早饭后,朔方带着朔宁去城中,却曾经因朔宁风魔咒发作而受到伤害的人家登门道歉。

    去的第一家就是已故的王贵家中,王贵是在朔家做事长达七年的管家仆从,自从他被朔宁吸血死后,家中的妻儿老小并没有一人怨恨朔家,因为他们知道朔方和朔宁的为人,把这一切的恨意都在九尾狐身上,是他害了朔宁,才导致害死了王贵。

    朔宁到王贵家中,在他的牌位前跪拜,心中满是愧疚,他依然能清楚记得这个四十多岁慈祥和蔼管家的音容,他曾经对自己的照顾和关怀。

    王贵的弟弟王强将朔宁拉起来,“哥哥在天上能看见宁哥儿对他的忏悔,想必也会原谅你的,不必自责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无心的,并没有怪你。”

    朔宁在这一刻忽然明白父亲非要让自己出面来道歉的原因了,父亲既是要给那些受伤害的人一个道歉,更是给自己一个在蓟城百姓心中,重生的机会。

    朔宁挨家挨户的道歉,有些人家表示原谅,有些人却是纠缠着问题不放,趁机向朔方索赔钱银。

    朔宁此刻正在一个悍妇面前听她喋喋不休的理论,那又高又尖的嗓音像是唢呐一样吹奏着丧歌,听起来伤绝无比,可言辞中所隐藏的意思,不过是想着再能得到点钱财的赔偿。

    “我二舅老爷本来快要好了的,可谁成想被你家公子给活生生吓死了,他可是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养大起来的亲二舅姥爷,我最亲近的人,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死了,人间该享的福都还没来得及享受到,就那样没了……”悍妇说的悲痛,却不时的拿眼角去瞟朔方的神色。

    悍妇的丈夫本是蹲在门槛上抽旱烟,此刻却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你二舅老爷八十六了都,病恹恹的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在朔大侠家公子身上,再说了,人家朔大侠都已经赔了不少钱了,你还想怎么样?”

    悍妇一听丈夫胳膊肘往外拐,立刻瞪起铜铃般大的眼珠子道:“放你娘的屁,大夫说了,二舅姥爷吃完那一剂药就能缓过来,八十六怎么了?啊,八十六就不是人了啊?八十六就该当死啊?”

    丈夫站起身道:“你怎么说话的,不是说八十六怎么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干嘛非要纠缠着不算完?再是说人家朔大侠都已经来登门道歉了,你还想人家怎么样?”

    悍妇叫道:“合着不是你亲二舅姥爷,你不心疼是吧?你个丧良心的家伙,早知道就该你把喝光了血,咬死算完。”

    朔方咳嗽一声,打断夫妻二人的争吵,“这件事责任总归在我们朔家,所以我特意带宁儿来给二舅姥爷上柱香磕个头,我这里有些银币,算是给二舅姥爷的香火钱,这辈子没享受到福分,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过的好些。”

    悍妇丈夫摆手道:“使不得朔大侠,您已经给过不少钱,我们不能再收您的钱了,再说,您为守护蓟城百姓杀死了多少邪魔妖人,应该是我们欠你的恩情。”

    悍妇接过朔方手中的十枚银币,一脚将丈夫踹出门去,转怒为笑道:“还是朔大侠明事理,这钱我就替二舅姥爷收下了,既然人都死了,我就多帮他火化点香烛,烧纸,让二舅姥爷在天上多享点福吧。”

    她笑咪咪的眼神里冒着贪婪的精光,那还有半丝的伤痛,回头估计早把亲二舅姥爷忘的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