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常胜军或者貂帽都出身的这些军将,正是骨干,在复辽军中为数也不甚多。一个人就得当几个人使,田穹也就给这样调来调去,风雪当中,着实是吃了不少辛苦。

    本来将他从甄六臣麾下抽出,镇戍部阳,是为了拣选一批人马扩充军队,趁着冬日好生操练一番。等力量壮大了,开春之后,也许这朔州就稳稳的掌控在复辽军还有站在复辽军背后的萧言手中了。谁知道田穹辛辛苦苦才赶到鄯阳县这里没几日,女真军马就突然杀到了面前!

    田穹身边,自然少不了那奚人小牧奴出身的十三。这些时日辛苦,十三反而高壮了一些,一身甲胄,竟然颇有些英挺气质。在军中人人也都看好这没名字的少年。

    胆气好,见人就笑。身上任何东西,都舍得跟军中袍泽分享。更重要的是每临阵必当先,什么号令,都笑呵呵的遵奉行事,从来不叫一声苦。马术不错,厮杀也来得,每一日在军中都在飞速成长当中,而且临阵经验甚而比不少神武常胜军都要丰富许多。人人都视其为军中新起千里驹,只要命大,前程无限。

    他紧紧跟在田穹身后,除了腰间佩着的长大马剑之外,还背着一张步弓,腰囊斜插四个装满了白羽剑的撒袋,加上一身甲胄,怕不有六七十斤重。十三却行动如常,探头探脑的问田穹:“阿爷,这里守得住么?”

    田穹回头扫了他一眼:“省些气力不好?披挂恁多物什,还未上阵,就脱了气力。恁般没心眼!”

    十三笑呵呵的道:“阿爷,俺使不完的气力,不妨事…………女真鞑子俺见识过,来去飞快,也能熬苦,能一边行军一边在马上睡觉,说不得就摸到城下面了。到时候再寻兵刃,反耽搁厮杀。”

    田穹摇摇头,又吐了口吐沫:“女真鞑子也不是牲口!今日又卷了四十里,打破七个堡寨。四天之内,雪中行进连厮杀,二百里下来了。冰天雪地的,连夜再扑过来,汴梁小娘扔石头也砸死他们了,今夜他们过不来!”

    十三点点头:“今夜过不来,明天总得过来……阿爷,守得住么?”

    田穹扫视四下,看着城内满坑满谷的难民看着四下燃动的火堆。这么多人将小小鄯阳县挤满,不少还进不了城只能附廓而居,似乎离城墙近一点就能安全一点。这么多难民,堵得兵力在城中都调动不了。

    就是这城墙,既低矮又残破,一应附属守备设施全都没有,守城器械也是空空如也。

    就是城中这几百军马,自己初至,连麾下都头都认不全。看着他们那个胆战心惊强自支撑的模样只怕一看到女真旗号出现在眼前,马上就会轰然溃散。

    不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个以前自己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女真军马扑来,只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十三看着田穹咬牙切齿不吭声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阿爷,不如俺们就走。这边人地俺们总比女真鞑子熟,加上这天气还在下雪,说走也就走了。还僵在这里做甚?”

    田穹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是神武常胜军!军中儿郎,岂能无令就擅自行事?此间军情俺已然回报王将主,俺们如何行事,要等王将主号令!你怕死不成,怕死就走!”

    十三吓得不敢多说,只是摸着脑袋嘟囔了一句:“阿爷不怕,俺怕什么………”

    田穹再不说话,只是凝神望着远处火光。

    其实他既然给遣到最西面镇戍,临机处断的权力是有的。真要引军回避女真兵锋,也没什么。

    可是他是貂帽都出身,向来是作为未来可领数千军马的军将培养的。军中情势,知道得甚清楚。

    现在神武常胜军连司复辽军,态势可以说是七零八落。河东的神武常胜军分置两处,互相还不呼应。复辽军更是北到应州,南至宋境代州。怎么样都不是一个可以用来作战的布置。

    如此寒冬,又卡住了应洲孔道,郭蓉亲自坐镇。谁都以为有足够时间整理这个态势,到了开春可以用兵之时,差不多能形成整然的对北防线了。

    而且据说女真西路军统帅宗翰早已回发上京,女真军马自然不会轻动。

    谁能想到,女真军马就在这冰寒天气,翻越险绝山脉,从侧横击,打在复辽军软肋上。更来势如风,大有一举席卷朔武蔚诸洲之势。一旦让他们进展顺利,则复辽军与神武常胜军就要被从中隔断,为女真军马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