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里,叶云徊正和丹朱一起誊抄书卷,抄得是昏天黑地,废寝忘食。因她近日决定做人还是要多几个优点为好,比如坚持二字。凡事不做则已,一旦开始做,那就要做好方才罢休。这个优点虽然她以前没有,但可以现在开始培养,比如誊书就是个很好的培养方法。这日吃过早饭她就来了藏书阁,到现在已誊写了两个时辰了。

    霞声为人虽然少言寡语,却是个细心体贴的人,为她们准备了茶水点心,待饿了渴了便可用点。他平时就待在一旁的暖阁里整理书籍,等闲也不来打扰她们,只听得见他窸窸窣窣整理的细微声音,仿佛这人不在那里似的,极是安静。但若她们有需要,唤他一声不多时便来了。

    此时叶云徊正抄得专注,因不自觉地舔了一下笔,嘴唇上晕了一点点墨,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与丹朱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道大约是什么来找霞声的人。霞声闻声出去,不一会儿玉泽进来了,见她正伏案疾书,不由有些惊讶道:“云徊师妹,你怎么还在这里誊书呢?方才我到处寻你不见,有弟子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还不大相信。”

    玉泽知道叶云徊来藏书阁誊书一事,原以为按她的性子,干两天也就不干了,没想到竟然坚持了这么久,着实让人意外。

    叶云徊早已头昏眼花,脸色苍白,无力道:“玉泽师兄,你寻我做什么?”

    玉泽见她模样甚是憔悴,有些心疼,道:“仙君要见你。”

    叶云徊跟着玉泽往玄天宫去的时候,脑子里还充斥着刚才誊抄的内容,那些小字此时仿佛活了一般齐齐上蹿下跳,还不时跳出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深吸几口外面的空气,方才清醒一点,问玉泽道:“师父叫我去有什么事?为什么要去玄天宫?”平时叶千愁见她都是在承天殿。

    玉泽道:“师妹莫急,去了便知。”

    一进玄天宫,看到上方坐着的师父叶千愁神色十分严肃,而殿中还站了许多灰袍人,一见她进来都望向她,或打量或观望,目光都很炯然。叶云徊也扫视一圈,看到前方一名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在昏胀的脑中搜索一下,想起来此人不就是在朝歌城琳琅茶楼被自己毒晕的殷可琛么?心里一个激灵,顿时头脑清醒许多。

    叶云徊心中暗暗叫苦,这人此次前来定是为了找她报仇的,没想到堂堂一个男子竟然如此小肚鸡肠,让他父亲写信骂师父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找到昆仑山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她叫来算账,简直有些无耻。

    想归想,她还是行到殿中对师父行了一礼,而后见殷可琛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道不就是误伤了他,又没有害他缺胳膊少腿生活不能自理,或是落下什么别的毛病,至于这么恨自己吗?竟然一直盯着看,莫不是在思量如何报仇?想到此处,眼皮都差点跳起来。

    叶千愁端坐殿上,忽然微微一笑,十分和气问道:“你方才是从何处来?”

    叶云徊老实答道:“藏书阁。”

    “怎么会在藏书阁?可是去查阅书籍?”叶千愁颇有些意外,藏书阁可是叶云徊甚少光顾的地方。

    殿上众人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商州算学馆众人都没有见过她,只听说长得美,仅一面之缘就让长史之子念念不忘,非要娶她为妻不可,来昆仑的路上都生出许多期待。此时一见之下大为折服,都认为美貌之说确实没有言过其实,有些人甚至已经暗自感叹起来,认为红颜祸水一词今又添例证矣。

    叶云徊面上一赧,不大想说自己领罚在藏书阁誊书,尤其是这挨罚的根源本人还在场,一时却也找不到恰当的理由,不得不如实道:“回师父,我在藏书阁誊抄残旧的书籍。”

    叶千愁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吃惊道:“你在藏书阁誊书?”

    叶云徊点点头,眼角余光瞟到殷可琛嘴角弯起,必然是在暗自嘲笑她,心里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硬是忍下这口气。

    叶千愁又问:“藏书阁竟没有誊书的人了?”

    玉泽赶紧上前悄声道:“禀师父,听说是华师妹安排她去的,已经连着去了好几天了,说是思过。”

    叶千愁眉头微皱,脸色不大好看。叶云徊立刻道:“师父,我做错了事,”说着看了看殷可琛,“不小心误伤了这位殷算士,心里十分愧悔内疚,自愿去藏书阁誊写书籍,已示惩戒。”

    一番话说得极是恳切,昆仑门人无不暗自感慨,心道她要真理解愧悔内疚这四个字那才叫怪了!

    殷浩然听完目光里浮起一丝赞赏,认为叶云徊此举甚是识大体,算是给他们算学馆面子。殷可琛则十分温柔地看着叶云徊,欣然道:“叶姑娘实在不必如此,在下早已无碍,却连累姑娘受罚,心下着实惶恐不安。”此话说完众人纷纷侧目,感叹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殷可琛就已经如此当众示好,可见英雄果然难过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