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休。

    起身,泪坠于睫,滢落在地。

    世人道,山水总有相逢处,这一滴泪,似将她无声的誓言带过群山千壑万重舟,送至寥远荒原埋骨处。

    喜婆高唱:“夫妻对拜!”

    姜娆转过身,面向齐曕。

    隔在红绸另一端的男人的手,从盖头下看过去,只能看见骨节分明的长指。他的手指攥得很紧,不似往日从容。

    姜娆的心忽地落定。

    ——但愿上天别责怪她贪心,她只求与面前这个男人,此生不会有刀兵相见的那天。

    ……

    临入冬,时辰尚早,天却已经黑了。

    前院正是推杯换盏,热火朝天的时候,齐曕独自回到竹苑,穿过院子,到了主屋门外。

    屋内红烛高照,暖光漏过窗柩门扉,洒了他一身融融温熙。他长飞入鬓的眉,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伸出手,要去推门。

    手却在半空顿住。

    明明已经数次缠绵,这时候,还是会紧张。

    他昔年从未想过,那个曾在他面前褪去所有骄纵任性的、嚎啕大哭的小公主,终有一日,成了他的妻。

    贺家世代簪缨,母亲出生将门,父亲和两个哥哥亦都是武臣,唯有他自小文武兼备,父母兄长皆希望他将来做个旷世谋臣,是以,贺家所谓的规矩约束,全用在了他身上。

    作为贺泠那些年,他循规蹈矩,温谦守礼。

    谈不上什么委屈和束缚,只是后来,在他一成不变的人生中,因为一支射偏的箭,他也曾见过重楼宫苑、森严礼法中,那一颗永不被禁锢的、炙热的太阳。

    那颗肆意闪耀的太阳,曾在很多黑暗的绝境中,是唯一照耀他的光。

    吱呀——

    齐曕推开门。屋内横梁上挂着红绸,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入目皆是喜庆。屋中融着暖意,慰藉了被寒风裹挟了一身的萧瑟。

    转过屏风,齐曕望见榻上红盖霞帔的纤细身影。

    他的脚步停下,久久地凝望着,目光近乎痴迷地镌过那道身影每一寸,似要将她牢牢刻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