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海军的训练相当刻苦,基本上是三天小演练五天大演习。初出茅庐的本德尔经历日复一日的炮术训练、损管演习后终于得到战友的认同,并且在二月末三月初的波罗的海战斗巡航训练中表现突出。

    数百海里的奔袭,水清沙白的波罗的海,风景如画的挪威海湾,还有撼人心魄的350毫米主炮齐射场面,近战、夜战、雾战和超远距离炮战,全炮塔齐射、全主炮半炮射击,速射、计划射和漫射,还有高强度的损管、紧急规避和防鱼雷演练,本德尔以为他已经了解海战的全部,可当跟随大洋舰队,跟随旗腓特烈大帝号投入这场被老炮长博阿滕中尉私下定义为北海巅峰之战的史无前例的蒸汽大海战后,他发现他有限的经验和贫乏的想象完全跟不上真实的节奏。

    正如五分钟折磨人的全主炮半跑慢射,由于交火距离过远,期待的叉中跨射迟迟没有眉目,安东炮仍在不温不火的修正角度,等待快射的时机。正如观察孔外不同于波罗的海战斗巡航的场景:飞溅过来的水花、遮天蔽日的发射药烟雾,还有血红的颜色!

    “角度修正,方位角负点三度,仰角修正点一一度,发射药数量不变!”

    炮术是一门要求天赋并且需要经验的技术,在完整的炮组内,炮长通常是由经验最丰富的老炮手担任。在形势瞬息万变的海战中,他拥有绝对权威。

    新的射击参数在炮长博阿滕中尉耳朵里转悠了一圈,在大海上浪荡了十来年的炮长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犀利的眼神飘过数据传输器,简短而充满力道的指令穿透他浓密的胡须和顶着下颚的防毒面具,刺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炮塔操作手、一等兵西蒙操纵电气方向盘,小心翼翼的校对刻度盘。在安东炮组中,西蒙学历最高知识最渊博,他是斯图加特大学机械系的学生,战争爆发后他丢下深色的学服,换上了另一套深色的,印着海军臂章的军服。

    在本德尔的印象中,帝国的大学总是内敛的,它们绝不缺乏爱国精神,但是却相当含蓄,含蓄的让小市民的儿子望而却步。不过,本德尔在西蒙身上感受不到这一点,因为他是犹太人,确切说是犹太裔德国人。在基督教国家,犹太人的命运不必著名的流浪民族吉普赛要好,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和中世纪之前就流传的邪恶传说总是在说明一个问题,犹太人奸诈狡猾并且善于背叛。

    “西蒙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本德尔最崇拜的将军海蒂-西莱姆不止一次的说过,只要生活在德意志这篇瑰丽的土地上,只要拿起武器与所谓的法兰克、萨克森、施瓦本和巴伐利亚人并肩战斗,他就是德意志人!西蒙穿着帝国海军军服,他曾经宣誓效忠皇帝,他与我们并肩战斗,他就是德意志人!

    电力驱动的液压绞盘开始细密的微调,通过粗实的手臂,西蒙感触的轴承咬合的颤动。一等兵轻吁了一口气,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浅浅的得意的笑,对本德尔挤眉弄眼道:

    “咬住了!”

    电气式炮栓指示灯并没有亮起来,还不到本德尔表现时刻,恍惚间,炮塔内部话筒扬声器里传来安东炮塔下方发射药室长官克莱尔刻板的嗓音。

    “炮长,输弹机装弹完毕!”

    克莱尔上士是个老资格,他加入海军的时间甚至比炮长还要早。克莱尔很强大,据说他能够一口气背出帝国现役的280、305和350三种口径主炮炮表,本德尔从不怀疑这些,因为他亲眼见过克莱尔在没有深穿表的前提下,用一连串详实的数据将新来的多拉炮手批得狗血淋头。

    不过,克莱尔虽然有着超强的业务素养,本德尔还是觉得克莱尔酷似欧洲中世纪教会牧师杜撰的吸血鬼形象,正如他黑色的眼瞳,白皙的脸庞,沉默寡言还有古板的性格。

    “炮长,平角负点三度,仰角点一一度修正完毕!”

    西蒙将炮长博阿滕先前下达的指令重复,这是海军的规矩,重复指令能够避免不必要的失误,而精密的无畏舰海战拒绝失误!

    炮长凌厉的目光转了过来,停留在一等兵青涩的脸上。

    虽然帝国主力舰拥有全舰火控指挥塔,能够根据测距仪、方位盘和舰底测程仪数据精密计算射击参数,不过火控指挥塔并没有类似英国人电气化中央瞄准与自动开火的设备。在海战中,炮术参谋会人工输入射击数据,再通过精密的电传设备反馈到各个炮塔。当炮塔发射准备完毕后,枪炮长会按下电动按钮,这时,各主炮炮长面前的发射指示灯和电铃同时工作,炮长在考虑舰体横摇周期的提前下,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将炮膛里的炮弹打出去。

    输弹机将笨重的穿甲弹送入左炮膛,炮栓自动锁闭后,指示灯终于亮起。

    “安东炮塔发射!”

    闷哼声再度响起,炮塔一片寂灭,水下弹药库和发射药室忙着摆弄分装式穿甲弹的水兵,本德尔忙着检查炮栓和炮管的服役情况,水兵们沉默着开启新一轮炮击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