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端正的君王顾修也始终不习惯顾攸这种吃饱便能躺下看歌舞的行径,同样都是靠着消食,他竟连一丝衣摆都没乱。

    闲适间,顾修忽然想起了当年他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六嫂为了给他长姐操持婚礼,自己轻飘飘的掏了一百多万两白银,把那帮户部的钱袋子眼睛都看直了。这大约称得上是他身边最会赚钱的人了,不由得向身边的顾攸打探:“六哥,朕记得六嫂与你成婚后可是在这京中及苏州开了不少生钱的产业?”

    “啊?是啊。”顾攸停下了手里的节拍点头应道。

    “那你可知那些产业都是些什么?”顾修追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顾攸说着往自己的奶酪碗上淋了一大勺玫瑰糖,没心没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六哥我从来都是不当家的,母妃也是不当家的,这王府里上上下下大小事情,都只听你六嫂一个人的。”

    “你不知道也罢。”顾修也跟着往自己碗里添了一勺玫瑰糖,感叹道:“六哥,你说这世上什么生意最赚钱?”

    “赚钱?”顾攸叼着勺子,一骨碌坐了起来:“怎么了?七弟你缺银子啊?母妃那儿现成给你存着六百万两官银还没动呢,本是想留给你大婚的时候给你当聘礼的,你若要用我现在就让人去抬,不够六哥再给你想办法!”

    “朕不是缺银子,朕是想知道怎么赚银子。”顾修按下了顾攸由于万分激动而不断颤抖的小肩膀:“朕是想让这天下都富起来。”

    “嘶……”宁王殿下舔了舔嘴角的奶酪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七弟,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顾攸说他明白了这句话,反倒让顾修不明白了。

    “你六嫂说过,所谓经商之道便是将此处盛产之物运到不产此物的地方去,或是将某物运到急需此物的地方去,又或是两地互通,相互贩运,至于贩什么运什么,皆要因时,因地,因情而定,所以生意才有赚有赔。作为一个生意人,眼界要长,眼光要毒,要能想在众人之先,生意才能有利可图。”顾攸骄傲的把脖子一扬:“七弟,你可听懂了?”

    “朕听懂了。”顾修点了点头,反问道:“只是六哥,这段话这么长,你是怎么背下来的?”

    宁王殿下闻听此言,骄傲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别提了,你六嫂成日里念叨的就这几句,我听也听会了。”

    ***

    当日亥时,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小皇子毓诚安安静静的在桌案上习字,顾修与韩墨初则站在那张万国图前审视着大周幅员辽阔的疆域版图。

    “自前朝以来,江南,淮南,山南虽然远离王都,却是天下巨富之地。皆因此三地古来便驿路发达。”韩墨初瘦长的指尖滑过了方才提起的三地:“而黔中,岭南,陇右等地因地处偏僻,山路难行,又多天灾,虽皆为周土,却是天壤之别。”

    “自古以来,执政者向来是重耕织,轻商贸。”顾修顺着韩墨初的指尖目光在舆图的地标上快速移动:“怕得是商人地位过高,天下百姓便皆会崇尚投机牟利,以至于田地荒芜,再也无人读书上进了。”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大周四方异族已平。新政之下擅农耕者无需功名即可为官,每个适龄学童皆由国家出资开蒙,民智渐开,正是该大力兴商之时。唯有商贸发达,民生富足,国库充盈,陛下才可将我大周建成这万国图上最为强盛的邦国。”

    “子冉所言确为朕心中所想,只是如今四海初平,要兴商路谈何容易?”顾修直言坦诚道:“若依今日在宁王府中六哥的那番高论,行商之道需得因时,因地,因情而定。那些地方官员多受教于孔孟,最瞧不上的便是商贾的铜臭之气,让他们谈在商言商之事,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纸上谈兵向来最是无用。”韩墨初明眸一抬,宛如晨星:“陛下,要不要随臣往这天下走一趟?亲眼看看各地风土人情如何,才可知这驿路如何兴修才最适宜,事关商贸的国政如何推行才最妥善。”

    “子冉的意思是,离都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