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回奏,说此次南诏国主入京是为了与陛下合谈。合谈条件是撕毁属国盟约,自此改国号为南滇,不称臣,不纳贡,另外还要割让南疆境内汉州,彭州,蜀州,眉州四地。陛下若是答允,南诏便即刻撤军,同时还会附上一封治疗军中瘟疫的药方。”

    “他做梦!我大周国土岂能轻易割让!”云瑾气得浓眉倒竖,一把将那传令的士兵推出老远,抄起了横在架子上的云家枪,做势就要冲到帐外。

    “云瑾,你疯了吗?!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云珏挡在人身前,按住了云瑾的双肩:“战机未成,攻防未定,你就想点兵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出兵去跟南诏那群野狗拼个你死我活!他这是想拿我们这些染了病的边军做筹码,公然要挟朝廷。我告诉你,今日就是这二十万大军都战死沙场,我也要换我大周寸土不失!”云瑾红着双眼,反手抓住了云珏的甲胄:“云氏家规有言,凡我云家子弟只要还有一人可战,便誓死不让寸地!你忘了吗?!”

    “我知道!我没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南诏灭突厥起,战火永远不会因为边军的牺牲而止息,烽烟战火只会越烧越旺,那些边军的亲人怎么办?边地的百姓怎么办?我云家不畏死,可也不能白白送死!”

    “五哥,五哥,那朝上现在坐的是驰儿啊。”云瑾拽着云珏的双臂,声音颤抖的唤着少年时的称呼:“他是长姐的血脉,是我云家的血脉。我们怎么能让他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这一仗若是不拼死一搏,那些身在前朝的文武百官,会怎么议论?那些皇室宗亲又会怎么议论?我们这些云家族人不能给他丢人啊!”

    “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可妄动!我们在南疆前线走的每一步都关系到陛下的荣辱,也关系到云家的荣辱。陛下的帝位来之不易,先前又为了朝政精简开支,已经开罪了一批根基深厚的皇室宗亲了。现在端王就藩身在岭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在等着陛下行差踏错。”云珏的眼眶也随之微微泛红,他握住了云瑾拿枪的手掌郑重道:“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胜,而且要胜得漂亮。不能不惜后果,不计代价,你明白么?”

    云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稍稍平复片刻,朝着身后帐内的云京道:“你去拟一封密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

    “是,瑾将军。那密信内容要如何撰写?”云京抱拳回礼。

    “八个字,边疆死守,寸土不让。”

    年关将至,汴京城内大雪纷纷。

    繁华的汴京坊市上无论是各大宗亲世家,高官侯爵家中的买办还是寻常人家的主母都赶在年关之下为各家采办年货。无论是鸡鸭鱼肉,还是青菜豆腐,连带着各色的蜜饯干果都好似不要钱似的,每家铺子前头都排着长队,连带着那些挑着担子的小贩都快被挤得没了站得地方。

    有一家卖面果的生意最好,门前垒着又高又大的蒸笼,热气层层攀升,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香甜。果子还未出锅时,便有不少人在寒风里排队,哪怕冷得搓手跺脚也不愿离去。

    少顷,店内的伙计看着时辰从屋里走了出来,灶火上的大锅一掀,浓雾一般的水汽迅速化在了寒冷的空气里。

    蒸笼里红彤彤的面果露出了真容,个个都是红胖胖的锦鲤造型,栩栩如生,闻起来又香又甜,新年时摆在桌上,又喜庆又吉利。随着蒸笼掀开排队的百姓们蜂拥而上,这个要三个,那个要五个,小伙计拿着盛钱的匣子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按着人们要的数目把钱收齐。

    热闹的人群之外,站着三个青年人。

    为首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浓眉大眼,眉清目秀。男子穿着一身宽长的墨色氅衣,半长的鬓发勉强束在头顶,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头上别了一根冬日里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玉簪。他身后随从的两个男子一个留着连鬓的胡子,一个生得目如铜鱼,两人都裹着御寒的皮衣,头上带着毛织的风帽,帽中滋出的头发像是毛刺一样。

    这三人的样貌乍看之下与大周百姓并没有什么明显差别。可细看之下并不难发现这几人都生的高额低面,脸型小巧,肩宽而身窄,身形也不及大周男子高大。

    一看便知是异族入京。

    “国主,您看这大周也太富了吧,他们这儿连百姓都有米面吃。”长满胡子的男子摸了摸头上的风帽,有些艳羡的低声说道。

    “卯蚩,你不必羡慕。很快,我们南滇的子民也可以吃上这样的米面了。”为首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在大周边关兴风作浪的南诏国主仡慷朗达。

    仡慷朗达和他的祖辈父辈不同,他自小没有被固辖在南诏这个弹丸小国之内。他从十二岁起便开始游历四方,他见到了大周的富足,西戎草场的丰美,突厥牛羊的肥壮,天高云阔的美景在他少年时的心里便打下了一方烙印,他励志再也不要做大周的附庸,那些美好的一切他们南诏国的子民也理应享受。

    他此行携着四万五千名亲兵入京意在与顾修合谈,将剑南四洲割让,将他们南诏封固在远山里的领土扩张到远山内陆之地。他索要的眉州与彭州都有大片的耕地,北边的突厥还有牧场,如果此次议合成功,那么他们南诏就在也不必被禁锢在深山里,成日与那穷山恶水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