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个伏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娇美女子,昔日有多恩爱情长,那一刻就有多厌恶。

    他没有杀她。

    大难突至,人皆有自保之心。只是错爱了她。

    他在那个小酒馆里做了半年的工,还清酒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赤膊跳进太湖,捞起那双沉进淤泥的重锏。

    然后,他去了洛阳。

    江湖浮沉整八年,铁锏一遍遍染过血,凝成除不去的红锈。

    他此身此心都已麻木,对于正在做的事,以及将来要走向哪里,无法思考更多。

    唯有对穆沧平的追随成为不可更改的信仰,是为酬知遇。

    八年戎马,三年牢狱,再八年血雨腥风江湖路。论起作战经验的老道,韩荦钧当并入良庆瞿涯这一流,似穆子焱这等年轻后生,再怎么优秀,在他门眼里,毕竟生嫩了些。

    韩荦钧持锏格在胸前,只守不攻,任凭穆子焱大刀劈得有多猛烈,终是不退一步。

    “滚开!”穆子焱喝道。

    他也不答,只是沉默地举锏,格开穆子焱劈来的每一刀,又准又稳。

    “夫人不必惊慌,是穆三公子。”

    屋内一声茶杯落地响,韩荦钧背对着门,方始开口。

    他声音不大,但是很有力量,稳稳地拐弯别道,穿透门缝,传进最里间的那间屋子。

    瞿玉儿平静下来。

    她在睡中被惊醒,是因为听到了大刀格斗的声音。是她这些天最害怕听到又隐有期待的声音。

    金雁尘曾同她说起过,他在他的家族里,那一辈排行第六,所以兄弟们都叫他“小六”。

    这么说来,外人对他的称呼应是“金六公子”,而不会是“穆三公子”。

    瞿玉儿松了口气。

    随后她的手掌被人塞了一物。

    是一枚石头刻的印章,冰冰凉凉的。她以指尖触摸,读出那两个用回文篆刻字——“喀沁”。

    于是她一丝儿声没发出,任由那人箍住她的腰,往房梁上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