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外头跪着不走的时候,倒是挺有主意,现在怎成了哑巴?”沈邵见永嘉还默默杵在那不说话,他抬了抬手,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停下动作,垂头退了下去。

    永嘉低垂着眸,见宫人们的裙摆从自己身旁划过,待听脚步声远了,慢慢抬起头。

    几步外的沈邵解了腰带,衣袍宽松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慵懒闲适,永嘉望着他,不敢轻易开口。

    进宫前,她已将今晚视做死局,她着实再想不到自己于沈邵还有什么筹码,甚至不但没有筹码还有把柄。

    她的命在他的一夕之间,救命的药也在他的一夕之间。

    “陛下…臣想求您赐一颗还魂丹。”

    永嘉话落,倒是先听见沈邵笑了笑:“怎么,一支钗子,长公主想从朕这换走多少东西?”

    她连忙摇头,急切的望着他,想要解释,可还未开口,眼睛蓦然就红了,她又慌忙的低下头躲闪,眼泪还是没能藏住,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永嘉哭了:“行尧…求求你了…求你了……”

    内殿的灯火浸染在漆黑夜色里,沈邵垂眸沉沉的看永嘉,烛光掩映着她面庞的苍白,她此刻瞧上去,教人可怜又可怜。

    沈邵朝永嘉走了两步,他长身立在她面前,抬手抚上她尖瘦的下巴,轻轻托起,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眸底深邃如渊,似乎藏着波涛汹涌。

    她的泪落下,湿了他的指尖。

    沈邵的眸子动了动,他抬手,略带粗粝的指腹稍有用力的蹭着她的脸颊,蹭掉上面的泪,留下一抹生疼。

    永嘉感受到沈邵的动作,先是一愣,紧接着心头发酸,一时间泪掉得更厉害。

    “阿姐有多久没替朕梳过头发了?”沈邵擦着她的泪,忽然开口:“伺候朕宽衣吧。”

    长夜深寂,窗外的风吹不动殿内的火烛,暗暖的光漫延了满室。

    永嘉靠近沈邵,葱白的指尖划过山峦起伏的纹路,抚上他的衣领,解开肩上的扣子,替他一件件脱-掉外裳,她从他身前绕到身后再回到身前,鼻息间皆是他衣衫上的淡淡檀香。

    她第一次闻到他身上有香。

    永嘉将脱-下的衣服仔细叠起放好,抬起头时,沈邵已坐在台镜前等她。

    永嘉走过去,站到他的背后,他们的目光在铜镜中短暂交汇,有些局促,永嘉先低下眸,抬手将沈邵发间的玉簪抽掉,将他的发髻一点一点松散开,她握着梳子,将他粗-硬的头发一点一点梳通,他这发丝像极了他这倔强的性子。

    永嘉一边替沈邵梳发,一面不由忆起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大早上披头散发跑到她房里,央求着她给他束发。

    只因有一日早上她忽然兴起,亲手帮沈桓梳了头发,宫人都夸好看,桓儿更是洋洋得意,跑到学堂与众兄弟炫耀一番,许是教沈邵听到了,至此每天早上都要跑来找她,她若不给他束发,他便赖着不去学堂。

    后来这事教何皇后知道了,皇后一向不喜欢母妃,顺带着不喜欢她,见沈邵成日往母妃宫中跑,大概深宫孤独,又只有沈邵一个儿子,患得患失,护子心贴,一日沈邵从她房中刚走,皇后突然前来,不待她开口请安,先狠甩了她两巴掌,大骂她庶子卑劣,诱坏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