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时在香港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鸟巢,一只凤尾绿咬鹃叼着蛇目菊施施然落下,用美丽的花和浅薄的爱贿赂她,在她心中拓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

    他们咬着七月的尾巴,窝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看林正英,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旋转出雪花片般的噪音落在每个过于安静的夜晚,她昏昏欲睡,脸颊放在罗谦纤薄的肩窝里,罗谦将她搂在怀中,哼一支动听的歌。

    有时候,他们也会选择不看电影。

    通常在苍时通告回家的下午,浴室里新装的磨砂玻璃总会洇出一点幽静的黛绿,温水洗濯着两具同样苍白的肉体,罗谦跪下来,用嘴唇吻她。苍时将手指搭在罗谦额前,撩开浸湿的刘海,指腹贴着他晕红的眼尾,从上到下,懒洋洋地,不带情色意味地摩挲,她捏着下颌叫人起来,分辨喉结,锁骨,乳尖,肚脐——直至翘起来蹭她掌心的性器,她松开手,又握回去沿着脉络抚摸,仿佛赏玩家里那柄老祖宗传家的乌烟枪。

    那只鹃鸟舌喉里编织的不再是美妙的歌了,而是裹挟情热的喘息。

    罗谦舔吻苍时的手指,将脸埋在她的胸脯之间,在甜润的定窑瓷上裂开斑驳的痕,他懂得如何取悦她,并且为此不遗余力。更胜夏日的热流在浴室转徙流窜,苍时被撞得一颠一颠,颤动的肩膀如同一张紧绷的弓,眉眼间的冷淡被水流带走,他看见苍时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某种毛绒绒的小动物,罗谦看了很久,最后只在她半垂的眼睑上亲了一下。

    睫毛微微一掀,雨帘子似的,一滴水珠顺势滚了下来。苍时低声问:你想亲我?

    这句话仿佛开启了两人之间秘而不宣的潘多拉魔盒,惊悸的水潮从心口弥漫了上来,铺天盖地,一瞬间就淹过罗谦的喉咙。那些陈旧往事从水底接二连三地攀了上来,被戳着脊梁骨咒骂时不自禁的颤栗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逼迫他重温在大陆出生、念书、辍学、做驻唱歌手的十七年人生。他想,那张梦寐以求的船票没有如愿斩断尘缘,而是随他漂洋过海,一个横亘数十年的可憎噩梦,一个人情世间的错误、一个备受鄙夷的耻辱,千里迢迢追着他来到香港,漠然粉碎他一掷千金的巅峰,垒起求告无门的绝境。罗谦长久地缄默,他的舌根仿佛被一种苦而涩的味觉浸没了,直到苍时复述了一遍。可以吗,他几乎是哽咽着问,可以吗?

    我又怎么配得上你?

    苍时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哭什么啊?她用掌心给他擦泪,看见那双眼皮子隐约透出哭过的薄红,苍时嘟囔着,双手轻轻抬起他的脸:你好爱哭哦,罗谦,你怎么这么容易哭?你的泪腺比我的都浅,你想亲我吗?她用嘴唇吻他的唇,深红色从唇瓣内侧翻出来,那是一点还没有来得及卸掉的口红,伸出去的舌尖染了猩红,在罗谦雪白的齿上留下接吻过后附赠的痕迹。

    当然可以接吻啦,罗谦,她愉快地说:对我撒娇求爱,舔我的脸颊,晚上陪我睡觉……你是我养的猫,只是亲吻而已,主人对宠物应该有无下限的包容,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