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文内心很纠结的想了好一会,他一面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当了个七品官,应该恪守本份,千万不能贪墨,一面又想着能分近两千贯铜钱,相当于自己好几年的月钱,真是-——左右为难啊。

    “李主事还在考虑什么?”袁奎沉声道:“从大宋立国到现在,朝廷平均每十年左右上报一次,粮田上报数,一次比一次少,大伙都是这么干的,也从来没见朝廷有什么异议,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全国亦是如此。”

    李继文脸色涨的通红:“当今陛下上台之后,手段,可不一样。”

    “那又如何?全国都会这么干,大伙都在掩瞒,法不责众,朝廷办不了的。”

    “就是就是。”族亲李琛这时也道:“听说钱制府家中在台州也是大地主,钱制府也不可能有多少亩报多少亩,朝廷这么多勋贵宗室,谁会老实上报?”

    “皇帝若要抓人,先把这些人抓起来再说。”

    吴广明又道:“我听说严主事有个亲戚,家中有田上千亩,打算只报两百亩,李主事,大伙都是这么干的。”

    众人你一言我语,李继文终于被说动。

    没错,全国都会这么干,我何必假正经?

    万一钱制府也在瞒报,老子一本正经来,就是得罪钱制府?

    法不责众嘛,皇帝不可能治天下人的罪。

    皇帝也不可能把天下所有地主和官员都抓起来吧?

    李继文基本代表了百分之九十的基层吏役们。

    历代各大皇朝的粮田兼并能够成功,北宋初北方五路能掩瞒上亿亩田,这些吏役们的功劳可不小。

    正是他们假公济私,和当地豪强地主相互勾结,一起欺上瞒下,所以朝廷很难得到真正的粮田数。

    于是第二天,他们四人开始下乡,先召集各地保长,大保长,都保正等,然后安排逐个上门丈量。

    丈量时,由他们四人负责,随同来的保长或大保长负责记录,有些保长大保长不认字的,就在边上看着,事后地主们都会给两石粮食,或几贯铜钱给保长大保长们,很多地主本身就是保长,大保长。

    就这样,一个个数据开始汇集到福州府衙。

    到八月底时,才实行了十几天,制置使钱宏祖就发现不对劲。

    福州府治在闽县,这十几天闽县千亩以上的大地主被率先丈量,结果数据上来之后,和嘉定十六年上报的一比,居然足足降了五万多亩。

    一般来说,普通百姓的田地可能变化比较大,生活不易时,会不得已经卖出田地,但大地主们的田,通常是一年比一年多,怎么可能越来越少的?

    钱宏祖当然知道为什么,全勇就和他说过了,朝廷在两江都司这么干时,也是这样的结果。

    他暗暗摇头,知道下面这些人和各地主豪强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以为朝廷不会认真办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