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已经不是刚硬了,是蠢吧?是发了疯病吧?

      你那一套在草莽中横行的手段,不要拿到中都来啊!

      这和我当年在中都大街上胡言乱语,有什么两样?不不,我当时毕竟出于激愤,一时血贯头脑。后来的结果,也算求仁得仁。

      郭宁你这是图什么?赤盏撒改的脑袋已经被你砍了,你没退路了啊!这时候发什么横哪?万一再触怒了徒单镒,只怕眼前就要……

      杜时升正待再劝,却听静室周边已然寂静无声。

      与此同时,伴随着“笃笃”的手杖击地声,一名须发花白,作汉地儒生装束的老者缓步入来,眼神在杜时升脸上打了一转,随即朝向郭宁。

      按国初的制度,女真人不得改为汉姓及学南人装束,违者杖八十,编为永制。这制度到了如今,已然名存实亡,但彻底遵循汉家衣冠的女真高官贵胄,当朝屈指可数。

      郭宁知道,这便是大金朝的右丞相徒单镒了。

      他微微颔首:“昌州郭宁,见过徒单右丞。”

      话音未落,便有一名护卫武士闪身出列,戟指喝道:“乡野草民,竟敢如此无礼?”

      “你是何人?”郭宁问道。

      “我乃牵拢官乌古论拔速是也!”护卫武士昂然道。

      “三天之前,我刚杀了一个押军万户,和完颜左丞遣去随行的从己人力六十四人。”郭宁轻声道:“区区一个牵拢官,敢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即杀你。”

      那牵拢官勃然大怒,“嘡啷”一声,将长刀抽出一截。

      郭宁只冷笑着看了他一眼。

      牵拢官动作一滞,竟不敢拔刀出鞘。

      “哈哈……”徒单镒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前这郭宁,真正是经历过血战的人物,三言两语,便有恶虎咆哮之势。反倒是自家身边这些牵拢官,要么是徒单宗族内部的亲从亲眷,要么是女真人里面宣武、长行之类低阶武散官。在中都城里摆布仪仗,做些迎来送往的杂务,才是他们的擅长。非要在真正的狠人面前作势,岂非自取其辱?

      他挥了挥手,牵拢官们满脸不甘心地神色,却不得不纷纷退下,只留下重玄子和几名近侍。

      这时,机灵的近侍见到屋里只有蒲团,又连忙奔到外头,搬来桌椅。

      徒单镒在上首落座,缓缓道:“如此锋芒迫人,不愧是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勇士。真是年轻气盛,很好。只是,你郭六郎已经触怒了完颜左丞,如果又得罪于我,是否不智?”

      “得罪?”郭宁深深地看了看徒单镒。

      这位三朝老臣虽然面容苍老,眼神也有些混浊,但气度沉稳之极,倒真似郭宁想象中的朝廷柱石之臣。听他的语气,也并无怒意,倒像坦然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