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苏公子给了我。”

    “是一本三字经,我现在还有,用旧衣裳包着呢,母亲要看看吗?”

    朱氏本存了质问之心,谁知道听了这么一番话,顿时心疼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兰山君:“母亲要问,我还有话说的。”

    朱氏看她,泪眼朦胧的。

    倒是兰山君一直很平静,道:“我师父死的时候,苏公子碰巧瞧见了,还给了我一副棺木。”

    她提起老和尚,到底语气中多了一份伤感,便轻轻吁出一口气,将那点蓦然而上的哽咽吁出去,“母亲,当年,我连给养我的人都买不起一副棺木,实在是不能入母亲的眼。这般的我……这般我的过去,母亲没有问过,也不愿意我提起。于是,就算碰见苏公子之后,我也不敢跟母亲提。”

    “可这确实是我曾经的日子,我过了十六年,十六年来,我不曾觉得自己丢脸。”

    兰山君:“我知道,母亲是顾念我和家中姊妹兄弟的婚事,所以我从不曾说过什么,我也知道,母亲并非不疼爱我……母亲只是觉得丢脸罢了,但我不怕丢脸,我只是怕牵连到慧慧的婚事。”

    朱氏捂脸,又愧又内疚。

    怎么就,怎么就突然说到这里了。

    兰山君轻轻叹气,“所以,无论是寿老夫人想让人陪着去送葬,正好我在,便让我去了,还是我求着寿老夫人带我去拜祭一个曾经对我有恩的人,都是不为过的吧,都不是我的过错吧?此事也不值得母亲让赵妈妈跪在地上吧?若今日是三哥和慧慧,母亲还会如此做吗?若是有人对他们有恩,如今去世了,难道母亲会质问他们为什么会去拜祭吗?”

    朱氏的心咻的一下紧了起来。她并非没有慈母心肠,也并非没有小心思,一听这话,眼泪便出来了,转身痛哭出声。

    兰山君看着这一幕,恍惚之间倒是好似看见了曾经昂着头倔着一身骨头跪在地上的自己。

    她笑了笑,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来洛阳这么久,母亲不曾问过我的过去,问我认识什么人,经过什么事——今日问,我本是高兴的——但若是母亲继续问,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毕竟……”

    她看着朱氏,似是惆怅一般拉长了语调:“毕竟小儿无娘……就说来话长了。”

    一个小时候没有娘的孩子,经历的事情总是比别人多的。

    朱氏再忍不住,哭道:“山君,此事实属是我对不起你。”

    兰山君听了之后,倒是微微有些动容。

    不是为朱氏,而是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她想,‘她’应该很想听见母亲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