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发少女的身影在转瞬之间被泛滥的光芒所吞噬,天上的圣子加百利薇娅略一挑眉,那张华美尊贵的脸庞上闪过了一抹动容的神色:祂并没有察觉到卡拉波斯的气息,她既没有受伤,更没有死去,而是消失了。至于仍在原地不动、被光辉之剑贯穿了心脏的那个身影,不过是个残象罢了。她被固定在那里,承受着光之潮汐凛冽的冲刷,仿佛留存过去的一段影像,提醒旁人在数秒钟前,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战斗。

    残象附近的事物,无论是砖石所砌筑的天花板与地板,还是古老神圣的祭坛与残缺破损的万灵神像,都在光之潮汐的冲刷下逐渐瓦解为无数金色粒子,沙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融入了这片海洋中,成为了同一片纯粹的光。唯独少女的残象不受影响,加百利薇娅甚至无法看透它目前的状态,似真实的,肉眼可以看到;似虚幻的,感知无法捕捉,介于虚实之间,仿佛无处存在,却又无处存在……黑暗。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暗。”

    加百利薇娅的身后,卡拉波斯的声音传来,语调从容不迫:“光与暗是同生的,也是相侵的。如果光芒足够纯粹,或许便能吞噬黑暗,但目前来看,你的力量尚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自负之言,待战后再来述说。”圣子转身,被染成日曜的黄金双瞳微微闪烁:“只是第一剑罢了。”

    祂抬起手,第二把日冕十字剑落入他的手里,剑柄上燃烧着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白炽神火。

    “这是第二剑。”

    祂漠然道:“你能坚持几剑,人类?”

    声音在泛滥的海洋中激起了浩大的回响,下一刻,祂手中的光辉之剑已如迅雷般掠过,在卡拉波斯的视线中爆出了一道道凝炼至纯粹极致的白金色雷霆,雷霆连成一片,犁扫而过,譬如一条巨大的光蛇扭动躯体,张开巨口,欲将那个渺小的身影彻底吞噬。

    圣子加百利薇娅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幕,当光蛇咬住了卡拉波斯的身影,无数道白金色的雷霆噼啪作响将其吞噬时,祂却再度抬起手,第三把日冕十字剑落入手中,被祂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掷出,剑光倏忽掠过时与空的夹缝,在光之海中开拓出一道笔直的轨迹,无数光如被分离的海浪般,沿着这道轨迹向后涌退,向上迭起,仿佛被一股莫大的意志排斥着,形成了两堵高不可攀的围墙,横亘圣殿内外,直贯穹顶上下。

    卡拉波斯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那里即被剑刃贯穿,但同样的,没有血液流出,没有伤口呈现,甚至连衣裳都没有被撕破的迹象,辉耀的日冕十字剑钉死在少女的身体内,却更似定住了一秒钟前的残象,始终无法锁定本体的位置。

    加百利薇娅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你还想逃到何时,人类?”

    这场战斗说是战斗,但从头到尾只有祂一个人在出手而已,这对于一个高贵且骄傲的灵魂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耻辱:如果不愿堂堂正正地一战,为何还出现在这里?如果拥有与我对抗的力量,为何又偏偏只知道逃避?

    “说得也是。”头顶传来了卡拉波斯的声音,加百利薇娅抬头,已被同化为光穹的天顶下,出现了那位黑发少女的身影,两人颠倒了上下方位,由她居高临下,投来了平静的注视::“我大致上已经摸清了你的水平,差不多可以让战斗结束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请你用最强的一击来尝试击败我吧,因为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狂妄。”

    卡拉波斯嘴角勾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可我是在亲身体验过你的实力后才说出这种话的,而你其实并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战胜你的力量,却已武断地认为没有了,就这一点来看,谁更狂妄呢?”

    “……”加百利薇娅沉默着,半晌后缓缓举起手,但却是右手,在那完美无瑕的掌心上,托着一轮熊熊燃烧的金色光轮,仿佛天上的太阳般闪耀夺目,祂沉声道:“既如此,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圣子伸出另一只手,探入它所释放出来的光芒之中,轻轻一握,抓住了什么。

    那是一把剑的剑柄,一道光的轨迹,乃至一团火的余烬。

    加百利薇娅抓住了它,握紧剑柄,抽出轨迹,重燃余烬,无数燃烧着赤色火焰的流星于是从那一轮渺小的太阳之中飞出,一颗接一颗地往地面坠落,尾痕拖曳着,笔直漫长,让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卡拉波斯骤然间想起了在异星哲人号上所见的流星雨穿过大气层、坠落人间的景象。

    但那不是流星,而是剑的锋芒,每一颗流星,便是一把燃烧的剑。万千光芒,便是万千神剑,而被加百利薇娅握在手中的那把剑则是至大且至圣的神剑,它在圣子的挥动下横扫而过,剑刃上吐出了磅礴的剑光,那是白色的,也是金色的,炽烈璀璨,一寸一寸地向前延伸,直到拉伸为百千米长的太阳神剑,白金色的剑锋甚至刺破了大隐修院的外墙,但没有造成半点损毁,而是仿佛虚幻般穿了过去,让人觉得这把神剑与这个世界其实拥有本质上的区分,二者无法相互影响。

    “太古以来,先有光而后有万物,自然之光塑造了生命,而人理之光则塑造了文明。因此,这把剑的名字叫做——”

    圣子加百利薇娅面容肃穆,轻声从口中吐出了这股伟力的真名:“原始神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