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李大河摸摸女儿的头顶:“没事,没事……”

    “那你的病咋整?”李苹吸着鼻涕,感觉自己简直是害的父亲生病的凶手,李大河安抚她:“吃红枣病就好了那爹就不会得病了,好了,不哭了。”

    到了要睡觉的时候,李大河解开孩子的襁褓,李苹倒吸一口凉气:“爹,这是啥?”李大河捂住李苹的嘴:“嘘嘘----苹苹,不能跟别人说,知道吗?谁也不能说,只有咱们才能知道。”

    李苹点点头,这是第一次李大河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李大河望着孩子身下的两套器官,叹了口气,把小被子包上,他把睡得正香的孩子放到床的里侧,对李苹说:“苹苹,以后这就是你弟弟,记住,是弟弟。”

    李苹点点头,她还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定要再三强调是弟弟,后来在宋诚钢摸向她的身体后,才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李苹搅着手指头:“那弟弟叫啥呢?”

    李大河笑了:“既然是苹苹捡的,那当然得你给他取名字。”

    李苹想了想:“叫李枣吧,买枣的时候捡着的。”她又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大河看着女儿的脸,轻声说:“好,那就叫枣儿吧,快去睡觉吧。”

    李苹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李枣六岁的时候,李苹牵着他的手,他们俩穿着白色的麻袋衣服,李枣有点好奇,为什么让人们要对着一堆土哭,他仰起头看着姐姐,李苹默不作声,眼泪淌了一脸。穷人的眼泪是不值钱的臭水沟,流淌的水都是苦的,没人会在意。

    李枣摇了摇她的手:“姐姐?”

    “嗯?”李苹低下头看他。

    “咱爹呢?他咋不来啊?这么多人都在这,咋爹不来啊?”李枣看着不远处坐在棚内的人们,这是他家最热闹的一天,却没有自己的爹。李苹蹲下身把他抱起来:“爹去当神仙了。”

    李枣吃惊地张大嘴:“爹当神仙?那他咋不带咱们一起去呢?”

    李苹头靠着李枣的头:“因为咱俩不能当神仙,咱俩努力上学才能变神仙。”

    李枣撅起嘴:“那姐姐你不上学,你咋做神仙嘛?我要跟姐姐一块当神仙啊。”

    李苹蹭蹭他的脸,没有说话。

    葬礼结束后,她敲开三姨家的门:“三姨,能不能帮俺照看一下李枣,俺打算出去打工了,啊,你不用担心钱,俺会给钱的!你就帮俺看着李枣上学就行。”

    …………

    在爆炸的一瞬间,李苹下意识地去找李阳光的身影,她看到李阳光朝她奔来,她流出了眼泪----怎么你也在这呢?然后她又想到李南,不知道他在三姨家睡得可好,爆炸是不是将他惊醒了,还有李枣……我可怜的弟弟……

    在意识逐渐消散之时,她脑子里闪回过自己短暂的一生,31年的人生好像确实太短了,但又好像太长了些,那么多的辛酸苦楚居然一瞬间就结束了。

    突然眼睛一眨,李苹感觉周身变得很冷,她看了看四周和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着几个洞的毛线手套,一个起着毛球的布包袱挂在胸前,里头有个罐头似的东西硬邦邦硌着她,她站在一条马路的中央,路边的树掉着枯黄的叶子,冷风飕飕卷着地上的枯枝烂叶,不远处的广告牌还是二十年前的白酒广告。

    她扭头回去看,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她朝不远处的一棵树拼命狂奔过去,在地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纸箱,她抱起那个被冻到脸色发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