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听着李正的描述,似乎想起来什么,他脑海里模糊的想起了一个每天围着李正转的人,但他清楚的记得那人眼里的期待。当时自己还担心李正如果早恋,会不会影响他的学业,但似乎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后来。可那时候他才14、15岁啊?

    “你出柜的事情让我看到了希望,也感到了绝望。我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异类,因为我的身边就有和我一样的人。可又觉得我对于别人还是个异类,毕竟这个社会能接受我们的人还是少数。英爸说的话不仅是说给你听的,在我看来也是说给我听的。我从开始的害怕,到后面的坦然接受,经历了很多思想斗争。我那时候答应英爸好好照顾你,也是想我们是同类,可能多年以后,时间慢慢逝去,如果那时候没有人能给你幸福的生活,可能就只剩下我来陪伴你。至少在你老得走不动了的时候,还有我可以搀扶着你,照顾你,直到你闭上眼变成一捧骨灰。”李正越说越平静,眼睛里也渐渐变得泛红湿润。

    “哥,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我突然觉得,如果这件事我再继续一直瞒着你,你以后知道了真相怕是会失望,所以我想把实话说给你听,我想你可能会生气,但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理解我的心情,理解我的处境。也许对我多少会比别人宽容一些。”

    李正的眼中满是汹涌翻腾的海浪,心中那些不能告人的秘密像一个个巨浪拍打在李正心间。英雄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看着李正的现在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对于李正,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批评或者否定,只能静静的听着,可看看自己想想李正的未来,便又觉得头疼。自己深知这条路的艰辛,因为自己也还在这潮起潮落的海里浮浮沉沉,水位线淹没了胸口,海浪一下扣在胸口,而下一秒可能就会直击面门。

    “…作为监护人、兄长、朋友,我都不愿意看你走这条路,可作为同类,我知道这并不是可以抵抗修正的。我只希望你能知道你在做什么,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可能有什么样的未来。我不想你和我一样过的并不完满,我希望你快乐,也希望你幸福”。

    俩人沉默了许久,都不知该说什么。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gay的?”英雄脑子也很乱,但他试图打破这样尴尬的局面。英雄突然有点害怕,怕是孩子跟自己‘学坏了’。

    “在刚来咱家的时候,当然,并不是因为你出柜才这样,我是在你出柜之前就发现了这件事。我发现我看到赤裸的男孩子会有奇怪的反应,但是一直不敢说,我…我那时候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无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gay,我..我也很茫然。”李正像犯了错的孩子,低头解释着,他不想英雄误会自己是因为他才变成gay,也不想英雄有负担。

    “那你,那你现在是单身么?你不是说你有另一个喜欢的人?”英雄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是错误示范而感到解脱,他突然很想知道孩子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什么,毕竟自己在这条路上先走了几年,希望李正在自己的引导下少走点弯路吧。

    “那个人并不知道我喜欢他,可能我们永远也不会在一起。”李正说着说着开始变得落寞,失落的样子让英雄不好再问下去。毕竟有时候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该恋爱的美好青春里却爱上一个无法表白的人,英雄突然觉得李正有些可怜。好歹自己还在这样的年纪遇到了可以甜蜜的人,李正却只能独自在角落里暗恋,不得不说李正真的是勇敢、单纯又执拗。英雄在心里默默叹息,拍拍李正的肩膀示意安慰,良久又问到:“这么多年,你就没有试着跟女生在一起过么?其实,你看我的处境,你就知道,如果…如果你有那种可能,就是能跟女孩子相处,可能会比我的情况好很多。你也知道我闹成这样也算是命运多舛,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虽然我不是你的父母,但我真的把你当家人,我希望你能快乐幸福。我不想你过得和我一样。”说到最后,英雄有种无奈和叹息。

    李正抬起眼眸看着英雄,没有马上回应,思考了片刻才说:“哥,我从没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以至于我看其他人都像是在看路人。他是我心中的光,一直指引着我,不断的向前。可我知道光就是看得见摸不到的,所以有时候我就想,我也应该我自己的生活。但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强大,我还是有机会可以站在他身边。”

    李正的话说的那样落寞,可瞬间又似乎燃起了希望,情绪从波动到平和,也只是一瞬的事,那是经历过千百次的练习才能做到事,那是警戒了自己千百次才能做到的事。

    英雄不再多说什么,孩子已经够苦了,让家人们给他点温暖吧。他轻轻的用温热的手掌从李正的发旋顺到后脖颈,脸上似是暖春的笑意扩散开来,没有说话,手指逐渐加力捏了捏李正的后脖颈示意安慰。

    李正感受着脖子那里传来的热度,极度的舒适瞬间在胸口来回流动,鼻子突然微酸:“哥,汤凉了,你再拿去热热吧。”

    英雄点点头,端着汤去了厨房。

    直到深夜过半,俩人都默契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洗漱后俩人各自躺在床上辗转,深夜寂静,蝉鸣阵阵燥热感挥散不去,偶尔还有几声狗吠参杂在蝉鸣中。几声尖利几声嗡鸣倒是和心情很像。

    李正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他望着夜空中的皎月,好像能感受到月光的抚慰。手指摸摸胸口,隔着胸腔感受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好几次,在今天交流的过程中,差一点自己就要脱口而出:哥,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我喜欢你,不,我爱你。

    这爱像茁壮的树苗,从心灵的废墟上破土而出,冒出嫩芽,长成纤细的枝条,再蓬勃向上变成参天大树,慰籍自己虚空的内心,让自己不再孤独。也让自己的内心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像在黑暗前期盼黎明的曙光。

    如果说被爱是一种幸运,那爱人这是一种幸福。被英家接纳疼爱无疑是幸运的,但更要感谢英雄让自己学会爱他人。可能这种爱不会有结果,但在李正心里这感受可以肯定是幸福的。

    李正两手相握放在胸口:愿上天恩赐,让我们能够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