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亲事逆了钟老太君的意,拙水院供应大减,不负往日清雅,角落里甚至有残叶堆积,透着股萧索之气。

    院里也没个丫鬟,钟寂静悄悄走近,还未打起帘子,便听到沈碧玉和春桃在屋里说话,隐约还有哭声传出。

    钟寂停住脚步,就听春桃边哭边道:“老太君太狠心了!小姐您从小儿在卫国公府长大,满府上下几百口子人,谁不念您菩萨心肠?从前沈家风光时,她老人家见天儿说您和大少爷天生一对儿,哄着您把她当亲祖母侍奉,有点风吹草动就衣不解带地伺候。可是,呜呜,沈家丢了官,她就不提了,好容易大少爷有良心,她还、还这么对您!呜呜呜!”

    她越说越气,最后悲不自已地痛哭起来,只嘴里不知咬了什么东西,哭声沉闷。

    “莫要哭了。你再哭下去,万一被人听到说嘴,老太君又该生气了。”沈碧玉的声音隔着窗棂传出,带着点儿明显的沙哑,“不就是没有披红挂彩嘛,我一个新娘子都不气,哪里值当我们春桃生这么大气?”

    “你身为拙水院的人,当时刻谨记,老太君是府里的长辈,也是钟家的定海神针,不能对她老人家有丝毫不敬。表哥是纯孝之人,让老太君不高兴,他也会跟着难受。”

    春桃抽噎道:“可是老太君,呜呜,她能眼看着大少爷不吃不喝……”

    “噤声!这种话岂是随意说的?”沈碧玉声音严厉起来,“老太君也是为了表哥好,气不过才在婚事上出气,她是长辈,就是磋磨我又能怎样?现如今我只希望顺顺利利与表哥结成连理,受点气不算什么,只盼表哥保重身体,千万别再绝食辟谷,否则就真是在挖我的心肝了。”

    沈碧玉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她吸吸鼻子,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劝解春桃,“自古好事多磨,良缘难成,表哥待我情深义重,我更要为他着想,趁现在多做几件衣裳是正经。”

    “小姐说得是。您看这个布料……”

    房内主仆二人声音渐低,讨论起做什么纹饰相配,房间外的钟寂已是眼含热泪,心头酸软。

    纤纤素手裁郎衣,一针一线总关情,钟寂不用看都知道,缝衣人那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睛里,全然是对自己的信任和期盼。

    他何德何能,得此深情!

    钟寂眨眨眼,将泪意咽回去,转过身缓步出了拙水院。

    吉日将至,他不能让婚礼这般寒酸……

    卫国公府三代人无声争执拉锯的时候,梁国公府内,叶老夫人正和女儿唠家常,说得兴起。

    “挑挑挑挑,她就知道挑剔!”叶老夫人喝了口热茶,颇为不屑,“朱氏就是个糊涂人,侥幸得个诰命罢了。她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知溪丫头现在什么情形,那不是待嫁的姑娘,是和离的再婚妇人!就算没成礼,说出去也不好听!”

    叶孝美极为赞同:“娘说的是,二嫂哪有您的眼光?钟家的小子都要成亲了,知溪丫头这边还没影儿呢。守着这么多表哥,她一个都瞧不中,我看呀,今年是嫁不出去了。”

    听女儿说到这个,叶老夫人就来气。

    她固然最疼儿子,可是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哇,怎么舍得看她吃苦?

    但是叶孝节跟朱氏,再加上叶知溪,不愧是来讨债的,那心肠硬得赛过铁石。眼看着陈国公府要分家,叶孝美所在的四房得单独过日子,硬是不肯拉拔骨肉血亲一把。

    “甭管她们,你二哥一家子都是不开眼的,简直不像我肚里爬出来的。”叶老夫人愤愤不平地将叶孝节抱怨一通,又问起王善复的亲事。

    “那孩子从红螺寺回来,看着稳重了两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