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问了几句,体现了一下身为人子的关心,李永基连话都不曾跟太后说,便匆匆离去了——他的身子素来也不大康健,谁知道留久了会不会与这里哪味药相冲!

    李永基和李永年的生母早逝,这位太后是当年李永基登基后先帝后宫中还活着的嫔妃里位份最高的一位,和他虽不甚熟悉却也无冤无仇,故而捡了这个便宜,得了个太后的尊号。这位太后自也是知机,从来不敢对前朝后宫指手画脚,日日闭门谢客,故能在李永基那里得几分面子。

    可也仅此了,要叫李永基忍耐住难闻的药味守在她的病床前自然无异于痴心妄想。

    “陈姑姑,陛下回去了?”

    内殿里,太后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问身边的亲信。

    “是,娘娘。”

    “太医也散了?”

    “是。”

    “好,很好。”

    床上的老妇勾起嘴角,她看起来万分虚弱,眼里却不似其他老人那般浑浊,反而闪烁着极其明亮的光:“陈姑姑,扶哀家起身。”

    身边打扮素净的中年宫女默不作声地扶起太后,为她垫好身后的软枕,听着太后的吩咐:“去叫文墨进来,别惊动了人。”

    陈姑姑又默默地走出去,片刻后再掀帘进来时身后便跟了一位年轻的宫女,那宫女走到太后榻前一礼,听得太后的吩咐:“伺候笔墨吧。”

    又是一礼,二人走到桌前,默默研了墨润了笔,铺开空白的明黄色绢帛,空悬笔端。

    太后的声音虚弱、细微,可是她的眼睛却极为明亮,双颊晕红,显见着是激昂到了极点:“……闻保和伯第三女甄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哀家躬闻之甚悦……今端王长子进乾亲王年将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闻甄氏三女待字闺中,为成佳人之美,特许配为乾王正妃……”【1】

    “咳咳……”

    “娘娘小心!”

    “咳……”太后挥退赶上前来的陈姑姑,伸出手去,要过写好的两份懿旨细细端详了一遍,露出个欣慰的笑来,“甄家,这是哀家最后能做的了,若能成事,甄家起复再无阻碍!毕竟,陛下无后,那位手握重权的殿下,便是陛下的……”

    “陈姑姑,趁宫门未锁,你少时便携懿旨去宫门处,待宫门要落锁之时,你出宫宣旨,使得哀家这份懿旨尽可能晚传到皇帝案上;阿文,你携另一份,待哀家一去,立即去备案,使陛下为哀家死讯拖住,一切便成定局!哀家今夜,必然离世!”

    “娘娘!奴婢遵命!”

    太后挥手让二人下去,仰起头,她的眼睛已看不太清床顶的纱幔,但她却露出了一个少女一样天真活泼的笑:“我是甄家女,为甄家机关用尽,不负祖父教导啊……”

    “赐婚么……”

    李承愆握着明黄的懿旨,若有所思,以自己的分量,除了皇帝,连端王都没有决定自己婚姻的权力,何况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后。若平常时候,这道懿旨,不过是个笑话。可太后却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会昏了头做出这样的决定?除非,这不是寻常懿旨,而是,太后遗命……

    太后,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