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安到赵清,她也算是经历丰富了,还从没见过有这样的……不行不能骂人,可这种完全被人一板一眼雕琢成书里的模样的,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夸张了些,但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拿得出应对的经验来吧?

    赵清一时无言。

    十二岁的孩子身形不高,赵清坐在轮椅上正与他平视。虽然这孩子被雕琢太过以至于性子其实并不合她的意,但此时,看着这孩子稚嫩的小脸上一片认真和郑重,赵清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会让这孩子心生惶恐的话来。

    赵清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她转动轮椅从衣柜里取出件短斗篷来,给赵泽渊披上,又给他理了理衣领,才笑道:“你是我儿子,为你费心,应该的。”

    ……

    和赵泽渊相处了几日,赵清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这孩子,简直不知道那十二年到底学了些什么封建糟粕!满脑子的父为子纲,让赵清简直产生了一种自己比王高贤还要残暴的错觉。

    虽然她的人格真正成型是在王远之的那一世,但她又不是一个纯粹的古人,不说做谢安的时候养成的三观,就是后来她历经多世眼界何其的开阔,又怎么会对赵泽渊做什么不必要的限制呢?

    赵泽渊那般诚惶诚恐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清怎么虐待他了呢!

    赵清能够感觉得到赵泽渊对于自己的孺慕和敬重,虽然知道现阶段赵泽渊的这种孺慕和敬重的对象是“父亲”这一虚拟的身份,但她其实并不纠结这一点,毕竟这世间,哪来无缘无故无根无源而生的感情呢。父母子女老师学生,这种号称最为无私的感情难道一开始不是由身份开启的吗?

    赵清把赵泽渊带回来不也是因为他是故人托付之子吗?

    只是,这些都不能弥补赵清的心累——赵泽渊真的是太难养了!

    昏定而晨省,这也便罢了,左右早晚招呼说话也不失为父子间增进感情的好方法;不谓之进不敢进,不为之退不敢退,不问不敢对,这也能算作乖巧听话,最多呆板了一点;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夸一声这孩子有礼貌倒也可以……【1】

    但不苟訾不苟笑,问更端而起而对,父子不同席……不觉得压抑吗?更过分的是,不管什么事,赵泽渊都能找到理由下跪请罚,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赵清再多的话也能被瞬间堵得没了兴致。【2】

    感情的维系是要小心呵护的,赵清又不是机器人,她也会烦躁也会心累有时也会有负面情绪涌上来,她知道这都不是赵泽渊的错,所以不跟孩子计较,但任谁也受不住一天三回地哄人啊!这只会消磨二人之间刚刚成形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