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娘子要家产没家产,一没娘家,二没嫁妆,屁股也不大,看着更不像是能生儿子的样子。

    “可是她漂亮呀。”老实人沈大山心里暗暗念叨。于是,他这前半生,不老实了这么一次。

    成亲七年,两人只得了一个女孩沈念,本该娇宠着长大。可是沈老太重男轻女,瞧不起他,骂他“绝户”。

    沈大山心里想不明白,人活着到底为了啥?就为了生个儿子?

    可村头老吕头花钱买了个媳妇,溺死了三个女儿,才生了一个儿子。

    老吕头老来得子,打不得骂不得,小小年纪子就被村里混混带着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没钱了就找老吕头要。

    前几年老吕头还能管管他,等老吕头服徭役不小心把腿摔断了以后,儿子一个月都不回家一次。回家就知道找老吕头要钱,不给钱就打。

    这是生个儿子来讨债的。

    猫儿一样瘦弱的女孩儿,说溺死就溺死了。老吕头晚景凄惨,还真是一报还一报,活该。

    可这世道似乎就是这样,家里没个儿子就会叫人瞧不起。他娘骂他“绝户”,骂他媳妇“不下蛋的公鸡”,女儿被侄子欺负,五岁了,还没尝过糖的味道。

    “孝”字头上一把刀,沈大山想,娘养我长大,可娘也搅得我家里不得安生,磋磨我媳妇女儿。

    念念都五岁了,还跟个瘦猴一样,沈大山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样也就罢了,凑合凑合似乎也不是不能过,可是大旱年,娘竟然逼他典妻。

    典妻、典妻,这玩意说得文雅,可隔壁老刘家刘小根买的小媳妇,被典出去三年,回家来,都没了个人样。

    不仅丈夫心里有了疙瘩,侄子侄女都看不上。

    六七岁的小娃娃都对着小媳妇嘻嘻笑笑,指手画脚,笑骂“破鞋”,半点没有对长辈的敬意。

    典妻,这是把女人的骨头敲碎了,再吸干她的血,靠着这烂钱活下去,最后却把她放在地上踩。

    沈大山狠狠呸了一口,这玩意是男人能做的吗?刘小根没种,他沈大山有种,不干这缺德事。

    娘这是想让他家破人亡呀!他当即凉了心肺,暗叹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没骨气了一辈子,难道连妻子都保不住吗?再看妻子泪水汪汪的脸,快三十岁的沈大山一咬牙,狠心分家了。

    他想,反正娘不喜欢他们一家,那就分出去算了。

    当年年成本就不好,沈老太骂骂咧咧,不肯分沈大山半点东西,对着族长就骂他不孝,死后要下冰山地狱。

    沈大山拖家带口,最后净身出户。他寻思着,地他是没的种了,只好咬牙带着妻子往镇上走,怎么说,也得把人养活了再说。

    他在码头搬了几个月的重货,人晒得黝黑,但他心里高兴,好歹是赚到钱了。

    结果沈老太却带着他二弟三弟来闹,要抢他钱。沈大山一不做二不休,拿着钱带上妻子女儿就跟着镖局往湖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