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下车前百般叮嘱,“其实你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你父亲手段高明,时机未到,我们绝不出手,万一失手了呢,能找帮手的就找帮手。”

    他随口笑问,“那您这又是干什么来了?”

    夜叉扶正脸上的单片镜,神情严肃,语重心长,“公子,等帮手是等帮手,不能因为帮手没到,就让宵小之辈欺我东海无人。”

    “正好,杀身之仇,我也等不了了,不如让我试试。”他真正想说的是,等已等了,何必急在一时,欺便欺了,好过枉送性命,这仇已报了三千年,究竟何时才是个了结?

    可他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说,仅仅是生出这般念头便已是奇耻大辱。

    夜叉黑着脸将他一把拽了回去,“胡闹,忘了上回他是怎么伤你的?”

    “旧事勿提,上回大意。”

    管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出他最熟悉的那种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神情,那神情之中包含着数不清的牵挂与难以言说的担忧,那双少有笑容的眼睛就像是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怕他莽撞冲动,怕他无事生非,怕他不知天高地厚惹来强敌,怕他技不如人白白丧命。

    “公子,就让我来试试吧,毕竟有一回的重生哪吒,是我杀的。”

    已经许久没见管家使他那柄混元金刚锤,龙王太子知道,父亲倚重信任的东海夜叉是有真本事的,不像他这个没用的儿子,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轻而易举就被人世间的浮华靡丽揉碎了筋骨,压折了志气。

    他目送管家下车,终究没有说出半句阻拦的话,杀身之仇,不能不报,哪怕稍有迟疑,父亲即会以他为耻,龙族亦会因他蒙羞。

    以捍卫尊严的名义将东海水族永远囚禁在仇恨之中,真的是对的吗?

    与这荒唐念头一同浮现在脑海中的,是父亲那双饱含失望的冷眼,那目光让他汗流浃背,让他无地自容,让他一瞬间骨寒齿冷,浑身战栗。

    龙王太子甩开脑中虚幻的影子,强行稳住颤抖的双手,哑声吩咐笨拙的手下,“把车窗打开,我抽支烟。”

    蚌哆哆嗦嗦,急得满头大汗,它只记得怎么开门,窗要怎么开……它它……它给忘了。

    龙王太子也没责备它,索性自己伸手直接把车门打开了。

    一声巨响,院墙崩裂,砖石横飞,运输所里打斗还在继续。

    香烟点着,主人一口没抽,只有指间不停掉落的烟火将车上的真皮坐垫燎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

    三千年能轮回多少次,管家杀过的那一世的重生哪吒,不知道是不是也和李云祥这小子一样,自以为是,没脸没皮。

    一支烟在风中燃到尽头,混元金刚锤大显神威,龙王太子甩开烫手的烟尾,墙内火尖枪铿锵坠地。

    半空中光焰腾起,肉身危急,元神显现,父亲曾说,他是一个疯子,神通惊人,暴烈猖狂,见神杀神,见妖杀妖,男女不分,六亲不认,连生身父亲都要杀。

    管家,回不来了吧。

    漫天火光映照下,敖丙又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那颗珍珠,它洁白无瑕,流光溢彩,是经年累月,血肉研磨,它独一无二,并且很美。